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今日天气阴沉,没有落日余晖彩霞满天,不一会儿就天黑了。
昭阳寺白天人气旺盛,但是一到晚上,就十分安静,有些阴森。
贺兰芝往回走也不是,往下走又太黑了。
两难之际,她只能加快脚步。
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狼狈的摔了下去!
好在贺兰芝拉住了一旁的藤蔓,这才稳住身形。
她借着朦胧的月光,捡起脚下的东西一看,才发现是个玉珠子。
不知是谁的东西,掉在这梯子上,害她摔了一跤。
“真是倒霉。”贺兰芝刚想要把这东西扔了,忽然又想起玉做的,应该能值点银子,又悻悻收回。
“我明日就将你拿去当掉,看你能值多少银子。”
贺兰芝这一摔可不要紧,把脚给扭了。
一瘸一拐下了山,到城门时,才发现现在已经关城门了。
京城虽不实行宵禁,但是日落后暮钟会敲三百下,敲完就会关闭城门。
想要再次开启,除非等到明早晨鼓响起之后。
她连忙问守城的士兵:“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进去。”
士兵斜睨了她一眼:“明天再来吧,今日城门已经关了。”
“可是我家就在京城,如果今晚不回去,我爹娘该担心了。”贺兰芝解释道。
守门士兵格外冷漠:“那又如何,城门都关了,难道还要因为你一人就将城门打开?”
贺兰芝这下是真慌了,上次她在外面挖坟头,回城时那是因为有大理寺少卿陪同,讲明了是办案需要,城门才打开的。
现在就她一个人,无官无职,还没有正当理由。
不说旁的,城门口一片荒芜,最近的村子至少也有三五里路。
“大哥你就通融一下吧。”贺兰芝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从钱袋子里掏出了那颗玉珠子。
守城的士兵不为所动。
紧接着,城门外响起马蹄踢踏声。
一个黑衣男子在下方牵着马,另一个面容俊逸的男人正骑在马上。
一看见来人面容,刚才还冷冰得不近人情的守城士兵,一下子就换了一副嘴脸。
“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十三冷冷道:“少废话,快开门!”
重达千斤的城门,在十二个守城士兵的奋力合作下,终于打开。
贺兰芝眉头一皱,合着这城门不是不能打开,是不能为了她这种无权无势的人打开。
十三远远地就看见了贺兰芝跟士兵说话,心中暗道不好,牵着马想加快速度赶紧进城!
谁知刚走了几步,谢风凌就看见了她。
“贺兰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得,又碰上了!
贺兰芝身段柔软,盈盈对他行了一礼:“妾身去昭阳寺上香误了时辰。”
“原来如此。”谢风凌早就知道谢无痕所在的昭阳寺香火格外旺盛,所以也不疑有他,“那便一块儿结伴而行吧。”
有了他在,贺兰芝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谢风凌诧异望着她的绣花鞋,翻身下了马:“是伤到脚了吗?”
贺兰芝有些难为情:“嗯,刚刚不慎扭伤了脚踝。”
早知她应该带一只火折子出门的,至少能照亮路。
“你上去吧。”谢风凌微微抬了抬下巴。
“这……妾身怎好……”贺兰芝很是难为,两人毕竟尊卑有别。
谢风凌笑容温润如玉:“倘若你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本宫,叫旁人见了,还以为本宫虐待了你呢。”
贺兰芝现在每走一步,脚踝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疼。
有马骑,那她干嘛还要吃苦走路。
“那妾身就多谢太子殿下了。”贺兰芝甜甜一笑。
手上的竹篮被谢风凌转交给十三拎着,她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马鞍,试了几下,就是跨不上去。
十三眼中满是讥讽。
真是个妖女,殿下给她台阶,她还真心安理得的下了!
鬼知道她究竟是去了哪里,呸!
可紧接着,谢风凌便扶住了她纤弱的腰肢:“我帮你。”
有了谢风凌托着,贺兰芝终于骑上了马。
异样的接触让她头皮发硬,好在扭头一看,谢风凌是隔着宽大的袖子扶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当今太子当得起温润如玉,她可不想让旁人以为她跟太子有点什么。
一旁的十三下巴都快惊掉了。
不是,殿下,你可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啊!
平日里与民为善,很贴地气也就算了,怎么还扶一个妖女上马?!
十三心有不悦,但更不悦的是,谢风凌牵起了缰绳:“这马儿认主,你未必能让它走起来。”
十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杆子都绷得又紧又直。
他气得把闷气全都撒在了这根草上,狠狠嚼着草根子!
三人过了城门,守城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姑娘是个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当今太子甘愿为她牵马。
“以后看见这位姑娘,不论多晚,都给我把门打开,听见没!”守城的头领喝道。
“是!”
……
贺兰芝却不知在她走后,那些人是怎么想她的。
她难耐的坐在马上,走了不过半里路,她就俯下了身子:“殿下,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您贵为皇亲贵胄,这牵马的活儿真不能让您来做。”
“没事。”谢风凌温和一笑,“你就将我当作你的一个朋友。”
贺兰芝总觉得怪怪的:“天下有殿下如此善良的储君,是天下的福分。”
谢风凌不喜欢被人拍马屁,于是转移了话题:“你今日,是去昭阳寺上的香?”
她微微颔首。
“那你可见到无痕法师了?”谢风凌问道。
贺兰芝隐约猜到两人之间关系很是微妙,她下意识觉得不能让谢风凌知道她跟谢无痕私下相熟。
于是诧异道:“无痕师父是在昭阳寺修行吗?妾身不知,妾身上过香后,看见山上有一片竹林,就采了一些春笋。”
“这样啊。”谢风凌淡淡一笑,“昭阳寺香火旺盛,里面有名的僧侣很多,你不知也正常。”
贺兰芝对这些并不清楚,只懵懂的应了一声:“殿下这么晚了,怎么才从城外回来?”
“与一个城外的友人去溪水边垂钓片刻。”谢风凌温声说,“那条河中鲤鱼很是肥硕,想必滋味是极好的。改日给姑娘府上送几条。”
贺兰芝点点头,抿嘴一笑:“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
可她心中却泛起了嘀咕,当皇子真有这么悠闲么。
民间那些说书先生,不总说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应当为皇帝分担政务,繁忙得很吗。
怎么,她好像见谢风凌格外闲情雅致……
不过一会儿,马儿稳稳停在了祝府门前。
贺兰芝翻身下马:“妾身在此谢过太子殿下了。”
“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客气。”谢风凌翻身上了马。
十三把竹篮递给她,黑着脸牵马离开。
主仆二人走了二三里路,十三才闷声问:“殿下,您刚刚为何要对她这般好。”
谢风凌抬头,一轮月牙藏在黑云边上,若隐若现。
“本宫也不知。”
他这两日好像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只要看见贺兰芝,就毫无理由的想要对她好。
平时空着时,脑海里还总是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十三暗暗咬牙:“殿下,奴才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这女子出现得很是蹊跷。况且,您也不该这般自降身份!”
“多嘴。”
谢风凌眼眸微微一沉,“回去唤个太医来。”
十三惊讶:“您病了?”
“不知。”谢风凌说完这句话,便薄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