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鸣犹豫了半天，道：“叔叔，江宁市的实际情况很复杂，甚至很严重。可以说各级干部都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根据我掌握的信息，许多干部牵扯到了杨万福犯罪团伙的案子中，或者也跟行政管理中心及其他贪腐案有关。至少三分之一，这是保守数字。”

　　“荒唐，吴方怎么搞的？”

　　“既然您提到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叔叔，吴方作为市纪委书记，他独善其身的做法完全背离了纪检干部的初衷责任和使命，每年，市纪委查处的也就是仨瓜俩枣的，连副处级干部都没有，可以说纪委干脆就是个摆设。在他的影响带动下，各区县纪委更是摆设。我们江宁某县纪委，三年时间，竟然只处理了一个贪污的村支书。如果真的没有贪腐，也不说什么。但是…”

　　赵一鸣不敢往下说了，再说下去，问题可就太大了。

　　即使这样，也把于振华气得不行。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于振华靠在沙发上，眼神陷入空洞。

　　“叔叔，据说吴方书记有位长辈或者亲戚在省里任职，也是个领导，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他…”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知道是什么情况。对于吴方，你觉得怎么处理才好？”

　　赵一鸣看了一眼于振华那张阴沉的脸，道：“调走，安排一个敬业认真铁腕有担当的纪委书记过来。”

　　他填了下嘴唇，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不吐不快。

　　“江宁现在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老妇人，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美丽容颜，从上到下都充斥着衰老腐败朽烂的味道。我承认，稳定压倒一切，但是，绝对不能因噎废食，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继续在各自岗位上尸位素餐，无所事事，正事儿一点不做，追求利益官位，却蝇营狗苟，极尽钻营之能事。他们为了当官，为了当大官，可以不择手段。当了官之后，利用手中职权，大肆收受贿赂，甚至纵容家人亲属开办公司，利用影响力大赚快钱，攫取超额利润，更有甚者，置人民福祉于不顾，包容放纵诸如杨万福这样的涉黑分子，甚至甘当对方保护伞。比如说孙耀光，据说就是杨万福一手捧起来，用了短短十年左右时间，就从基层民警，成长为市公安局局长。咱们三江省内最大的毒榀网络，一开始是杨万福手下徐老六直接经营的，徐老六出事后，孙耀光竟然接手了毒榀网络。如果不是发现得早，一旦让他完全掌控，整个三江省或许会变成一个毒区。”

　　赵一鸣喝了一口水，又道：“有些干部，为了权和钱，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比如说行政审批中心窝案，全市几个试点的行政审批大厅，几乎全都被卷了进去。从窗口办事员开始，到管理中心主任，给钱办事，明码标价，或者由掮客居中介绍，从而获取非法利润。一年下来，竟然能够拿到几千万所谓的办证费。以至于民间有了审批窗口，咬人恶狗；办证中介，钱是一切的顺口溜。无数群众小工商业主为此怨声载道。哦，对了，就是投资上亿的项目，也因为七个月办不下相关证件而无奈撤资。更有一些企业主，被敲诈被勒索，甚至有些办证的女同志被逼姦…叔叔，稳定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些蛀虫，害群之马，在不断地挖空党执政的根基，老百姓一提起来，不说他们是贪官，是坏人，第一句话就是党的干部坏了！说真的，在江宁党风建设推进小组中，任巡视组组长以来，我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丑陋现象甚至违法违纪情况，可很多时候，上级领导一个稳定高于一切，要给犯错误的同志一个改正的机会，然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错，江宁的党风政风确实发生了改变，但是，那些仍然隐藏在干部队伍之中的两面人却还在趴在人民群众的肌体上吸血。难道，他们不落马，就稳定了吗？那党的执政基础被他们腐蚀烂了，该怎么办？或许，让这些蛀虫落马，会因为干部数量不足，新任干部经验欠缺等带来一些不良后果，但我认为，这种代价完全值得。”

　　他顿了下，继续说：“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起码标准。做老实人不做两面人，既是党员干部应有的道德品质，也是必备的政治品格。干部队伍中的两面人危及当下祸及长远。这种人台上一套，台下一套，说一套，做一套；人前是人，人后是鬼，人前正襟危坐，人后骄奢淫逸，最终只能把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在这个过程中，吸的是群众的血，坏的，是党的事业。”

　　赵一鸣说出这些话，感觉心里通透了许多，长期压抑自己的块垒消散一空，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于振华点点头，“一鸣，你说得太对了，江宁的情况，杨博韬稳字当先，确实是没错的。”

　　“是，叔叔，杨书记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目前，市长苏长泰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张开獠牙，副书记钱炳坤稳坐钓鱼台，似乎不争朝夕，但是他最阴险，背后小动作一直不断；常务副杜斌，唯苏长泰马首是瞻，风评也不怎么样。纪委书记吴方碌碌无为，只想着早点退休，颐养天年，他或许不贪不占，但正是这种不作为，成了坏榜样；政法委书记李涛看不出来什么倾向，但绝不是中立，根据孙耀光和江宁政法系统的破败情况，这位政法委书记至少也是个不务正业。宣传部部长姜娜组织部长何俊秘书长郑燕青，算是跟杨书记走得比较近，但何俊这边仍然需要观察。”

　　“叔叔，杨书记之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稳字为先，就是因为怎么算，在常委会都不占绝对优势。哦，军装常委基本不管事，所有事情要么齐全，要么随大流，基本可以无视。在这种几乎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杨书记很难大展拳脚。”

　　“你小子，这是在为杨博韬鸣不平呀。不过，你看见过杨博韬抱怨吗？作为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就是最大的依仗。我们的党可以领导一切，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他是没什么动作，半年多了，就跟隐居一样，但是他的任上，搞定了杨氏犯罪团伙，基本肃清了公安系统内部的蛀虫，你真当他是吃素的？”

　　赵一鸣有些赧然，仔细想想，可不是，无论谁出力比较多，但杨书记确实把杨氏集团掀翻在地。

　　而且，玉福集团如今已经完成改制，成了江宁国资委下属的国有企业。

　　这难道不是他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