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饭桌前坐定,钟静漪才发觉竟都是自己爱吃的海鲜一类的菜品,钟静漪从小和钟奶奶长大,小镇靠海,所以镇上的人每餐必有海鲜。只是上一世到了陆家之后,家里的人并不喜海鲜,陆静安更是对海鲜过敏,所以即使第一次钟老爷子在饭桌上问过她在菜品方面有什么喜好,可是后来每每到了陆家却仍是一些她一贯不爱的菜品。
一直到多年之后的某一个午后,大家都在午休了,钟静漪一人在花园里面闲逛着才知道原来是陆母吩咐过厨娘,即使是钟静漪来了也尽量少做些海鲜,陆静安从小就闻不得腥味。钟静漪想说,加了足够的姜片就不会有浓厚的腥味了,可是又觉得现在自己贸然开口好像会有些不妥,所以她默默地蹲下将自己隐入了一旁的灌木丛中。不过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不对陆家的人抱有什么想要亲近的意愿了,只是不想让厨娘和其他的这些人感到尴尬,毕竟同样都是打工人,都不容易。事实上,那次是她两年间第一次去陆家吃饭,还是因为陆老爷子的身子不是很好,这让钟静漪想起了早就已经过世了的钟老太太,出于礼数所以就买了些营养品送了去。
钟静漪实在是有些好奇,自己只和裴之忱吃过几次的饭,还都是在裴家的时候,这人是有多么地细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了她喜欢吃的菜品甚至是喜欢的菜品做法。裴之忱看着钟静漪在饭桌前发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又走神了,于是敲了敲大理石的桌面。
回过神的钟静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只已经掀好了蟹壳的大闸蟹。钟静漪有个习惯,任潇曾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做到像钟静漪这般这么精细化的吃蟹类的海鲜,所以很多时候当大家都放下筷子后,桌上只剩下她一人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剩下的半边螃蟹。
虽然如此,但是钟静漪却是不喜吃清蒸蟹,因为掀蟹壳这件事对于她来说着实是有些费力。而碗中的这四分之一的螃蟹,光从那半块蟹膏的颜色来判断就知道这只蟹的价格不菲,而现在也已经快过了吃蟹的最佳时节,要买到卖相如此好的螃蟹估计也是要费些心力的。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觉得眼底有些泛起了热气。
裴之忱自然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但他装作没看到似的,起身从厨房里拿了刀将一旁的牛排切成小块。
钟静漪却很想问一个横亘在她心中一个多月的问题,或许算上前世,这个时间还要更长一些,此时她并没有考虑眼前的这个人和陆家关系,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裴之忱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甚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钟静漪觉得裴之忱给的建议就是她最需要的那个。于是,她没有多做犹豫,放下了手中的螃蟹,抬头直视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看到她放下了碗筷,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那眼神中分明盛满了关切。钟静漪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
“裴之忱,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对陆家人是那副态度,毕竟我连过年也没有回去。而陆家却是的的确确地在这二十年间一直都有给我汇钱,如果没有这些钱,我和奶奶不会过得这么好。”
钟静漪的眼神中冗杂着迟疑,前世每当去到陆家,家里的佣人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些他们自己的观点,觉得陆家这些年每年都会给钟静漪汇一大笔的钱,而钟静漪读成之后却鲜少再来陆家。其实这也不怪这些人,毕竟就连每天和陆家人朝夕相处的这些佣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和陆家真正的关系,只以为他们之间是普通的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
所以有的时候她也会思考亲缘关系的意义,从法律上来说,陆家并没有在金钱上亏待过她,无论是求学还是衣食住行,甚至到了钟静漪工作后的两年,每个月他们都会往固定的账户里打一笔不菲的资金。这笔资金一直到钟老太太去世后才交由钟静漪自己保管,但是二十多年间,这个账户里的钱几乎是分文未动。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欠陆家什么,只是当她听见别人对她的评价时还是会忍不住地委屈,这也是为什么钟静漪在钟老太太和陆家断绝来往的主要原因。钟老太太知道钟静漪不喜欢动用陆家的钱,所以她就索性将银行卡藏了起来,没有动账户上的分毫,更不愿意让知道自己的病情,因为她知道钟静漪一旦知道了病情,她一定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和陆家低头。就这样一直到接到了病危通知书,钟静漪才知道原来钟老太太早已经病入骨髓不可医治。
裴之忱放下了筷子,默默注视着钟静漪,缓缓说道:
“你有看过那些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吗?”
钟静漪点了点头,前世钟老太太去世前,她每个晚上都会坐在电视机前看上几个小时的狗血家庭剧,如果碰上闲暇的时候,钟静漪也会陪着她看几集。
眼前说话的男人,语气仍是淡淡的,但是钟静漪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能在他的话语间找到困扰她多年的答案似的。
“无论是那些家庭剧也好,甚至是国内其他的一些剧集,无论主角之间是如何的争论不休,最终结局的导向总是美好的,或是握手言和,亦或是一笑泯恩仇。但是钟静漪,在需要委屈你自己的情况下,这种大团圆的结局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钟静漪有些震愣在了原地,或许这个美好的结局前世的时候她的确曾经努力去追寻过,但是现在她并不在意,即使如此她的这份心思却也的的确确地被其他人偶尔流露的态度摇过,他们可以是陆家的那些仆人,也可以是和陆家走得近那些挚交,但是眼前的裴之忱在今天之前在钟静漪的眼里他也是被划分在那些人的阵营里的。
这是钟静漪第一次从与陆家相关的人的嘴里听到了明显地以她的心情为出发点的论述。她注视着裴之忱,他手上的动作仍没有停,刚刚的那番话好像只是他闲聊间对这件事发自内心的剖析,不是出于权衡两方之间的关系,甚至连抚养她长大的钟老太太也会时常提醒她对待陆家时不要忘了礼数,而面前的这个人却更像是完完全全地只考虑了她的想法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