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丰端叹了一口气,望着车窗外的荒芜,痛心地说:“现在想来,当时也真是荒唐,本来这里是地肥水美的平原农田,都被糟蹋了。”
“你们年氏投资之前,没有论证么?”张凡相当地鄙夷地看着年丰端,这样大面积的耕地和地面附着物的破坏,不仅是“决策失误”一句话能遮掩过去的。
“我们……实话说吧,我们是知道投资前景不妙的,但是为了把这片地的使用权先拿下来,等南江市市区东扩时,这里就会成为商品房的开发地。你想想,如果用有国家政策扶持的工业园区的土地来开发商品房,利润就会高极了。”
真是奸商!
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那,为什么后来南江市区不向这边发展了?”
“工业园区的事,被人举报到上级,上级给叫停了,土地征用的事也作废了。”
“损失也太大了。”张凡不无怒气地道。
“这事,吃亏的不光是农民,我们年氏也砸进去好几个亿,赔了。”年丰端道。
张凡心里暗骂:好几个亿,真是便宜你了。
像你们这种坑害农民的奸商,赔个底儿朝天才好!
汽车开进路边一个小村子。
村里很寂静。
只有土路上一条小黄狗,看见汽车开过来,吠了两声,夹着尾巴跑掉了。
村委会里,黑黑的,六十多岁的老村长袖着手,望着张凡和年丰端,一言不发。
“村长。”年丰端递过一颗烟,问道,“拆迁时出事的小黄,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村长用干枯的手接过烟,点着了,深吸一口,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老妈哭瞎了眼,一根绳吊死了。他老婆领着两个孩子,躲债主躲了几个月,春节前才回来。”
“村里怎么人这么少?”张凡问。
“大棚都被推土机推平了,菜农没出路,都进城打工去了。”
“补偿款下来没有?”
“等着呢,市里说财政困难,明年吧,说是明年给补偿。”村长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看样子,他对补偿的事根本不抱希望。
在老村长的陪同下,张凡和年丰端走进了黄家的院里。
家里的景象真是令人落泪。
值点钱的家具,都被高利贷公司给搬走了,眼下是家徒四壁。
一张破床上,铺着稻草,一床烂棉被,露出棉絮。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盖在被子,在啃一只地瓜,你一口,我一口,连皮一起吞了。
小黄的遗孀正在摘一堆烂菜,这是她刚刚从集市上拣回来菜贩扔掉的菜。
虽然穿着很“地摊儿”的衣服,但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农家少妇,只不过一脸的忧郁,遮掩了她本来的天生丽质。
张凡转头,深深地看了年丰端一眼:哼,这都是你造的孽吧?”
年丰端脸色很沉重,上前一步,弯腰问道:“妹子,现在,家里……还好吧?”
小黄遗孀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光里十分茫然,甩了一句:“家里就这样子,你都看见了。”
然后又低下头摘菜。
张凡低头打量她几眼,目光不经意地从她半开的领口看了下去,心里感慨着:这个小黄,也真是的,怎么舍得抛下娇妻幼子去死?
年丰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地递过去,有些尴尬地道:“这个,给你的。”
“干啥?又是扶贫?”小黄遗孀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反感地道,“我家是烂泥巴糊不上墙,扶也是死,不扶也是死,反正是死路一条。”
张凡轻声道:“大嫂,这卡是年总给您的抚恤金。卡里面有15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