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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协生性强悍,在江南时把门阀世家得罪了遍,这次赵含章主要请的又是江南的门阀世家,他心底是不太想去的;
但一想到这是难得接触到赵含章的机会,又不愿放弃。
因此他只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戴上最贵重的玉冠,打起精神斗志昂扬的跟着琅琊王出门。
看到一副战斗模样的刁协,琅琊王有片刻的后悔,请刁协同行是不是错了?
这时候后悔还来得及吗?
似乎看出了父亲的犹豫,已经爬到车上坐好的司马裒道:“阿父,或许大将军会很高兴刁长史赴宴。”
琅琊王:“要是吵起来,有何高兴的?”
司马裒:“阿父会扶持刁协刘隗之流对抗门阀世家,焉知大将军会不需要这样一把刀?”
琅琊王:……
一旁的司马绍也点头,劝道:“阿父快上来吧,再不启程就晚了,我们这样的身份,可不好最后出现”
琅琊王连忙上车。
刁协没听到他们父子的私语,他正在脑海中模拟和那些门阀世家的辩论。
这么大的宴会,朝中自然不会一个官员都不出,既然事关江南的发展,赵含章就把汲渊明与常宁几个都叫上了,还有赵信范颖和赵云欣等人。
作为东道主,他们已经提前到了,赵信和赵云欣更是忙上忙下的跟着布置。
曾越守在门口,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要将身上的武器卸下,要求之严等同于宫宴的标准。
来赴宴的客人没有异议,听说这一个月来赵含章遭到了好几次刺杀,说真的,不仅曾越怕,他们也怕进去的人搞刺杀啊,到时候连累上他们就不好了。
所以把危险杜绝在将军府外就很好。
来的人不少,且分四行人进入。
一行是王导带着的遗民组合;一行是周玘他们带的江南门阀世家组合;一行则是被排斥在江南门阀世家之外的江南人;最后一行就是琅琊王一行了
琅琊王一行到的时候人已经进得差不多了,他们人最少,但最受重视,还是赵信亲自接待,单独接上他们以后就一路将人引到花园里。花园里有一间敞轩,有好几条走廊连通,走廊上有顶,这两日陆续有雪,下人将路上的雪都铲到树下,因雪不大,所以屋顶上的雪大多留着,此时一眼望去
,白雪洁白,映衬着黄墙青瓦散着一股暖意。
花园里栽种的梅树结了花苞,有些已半开未开,点点红色缀在枝间,进来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而去。
江南亦有雪景,这么美的雪景却很少见,于是周玘等人没有管廊下和敞轩里摆的炭火,直接走到梅树下站立,仰着头细细地观赏。
而回归的遗民也不由被吸引,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眼泪不由的簌簌而落。
一人哭,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哭起来,大多数人都还算隐忍,只默默地抹眼泪,但总有些人是显眼包,不愿意沉默的落泪,所以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大哭的是夏侯乐,和琅琊王还是亲戚呢,当然,和赵含章也是,但是,在场的遗民,论亲戚关系的话,都能扯上一些。这也是夏侯乐尤其悲伤的原因,看到赵含章匆匆赶来,他已经抱着梅树哭得打嗝了,只能泪流满面的问赵含章,“大将军,自元康元年至今,中原世家灭族多
少,还有多少嫡支有后人?”
赵含章怔了一下后道:“十存三四。”
夏侯乐就抱着梅树嚎啕大哭起来,众人被这哭声勾起心中的难过,面上都显露悲戚之色,江南的门阀士族虽很少受战祸的影响,却不由的伤心。
但他们很快就将这份悲伤压下,不行,今天谈的是江南,大将军的注意力得放在他们江南士族身上,不能再被江北给抢去了。
于是陆元上前行礼,和赵含章道:“大将军,来赴宴的江南士族都到了。”
夏侯乐依旧抱着梅树哭,闻言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但我江北逃往江南的士子活下来的却不多,这次能来参会的就更少了。”
他泪眼婆娑的问赵含章,“大将军忘记他们了吗?”
正要和陆元说话的赵含章便知道不先解决了江北遗民的事,今天就很难谈到江南的事,她摇头道:“岂会忘记?”
见他泪水瞬间盈满眼睛,又要哭,她忙抢在他之前道:“夏侯先生可知,自元康到今日,长江以北的百姓存者几何?”
夏侯乐和众人一同沉默。
赵含章叹息一声,自己回答道:“十不存一。”“如此悲惨,大将军为何还要宽容匈奴?”袁纲脸色难看,“我中原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惨死于匈奴人之手,他们甚至将我中原百姓视作食物,名之两脚羊,这
样的敌族,当消灭殆尽方能解心头之恨。”
赵含章道:“鼓吹战争的匈奴人皆被手刃了,剩下的不过是和中原百姓一样被推着上战场的普通百姓,如今他们已经归附晋国,在我眼中,都是晋民。”
袁纲气得挥袖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大将军太过天真了。”赵含章就冲他咧嘴一笑道:“袁先生言之有理,如今天下一统,所谓华夏一族,不仅包括中原的汉人还有百越氐羌鲜卑和匈奴,你所说的非我族类,指
的是哪一种?”
袁纲张了张嘴,顿了好一会儿后道:“自然是除汉人和百越之外的蛮夷。”此话一出,都不必赵含章反对,在场的人都猛烈的抨击起来,“谬论,是否同宗同源看的文化,怎能单纯以种群区分?所谓汉人,并不单指一族亲,袁纲,你
目短而无脑,还是少说话吧。”
袁纲愤怒道:“你们将匈奴当同族,但他们将你们看成同族了吗?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南攻,到时候又是一片生灵涂炭。”
“那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匈奴之中也有忠贞之人。”
“呸,那是因为你家被匈奴人杀少了,要我说,朝廷就应该将匈奴鲜卑和氐羌都赶出华夏,让他们到大漠上去,以免将来他们做大后再来祸害中原百姓。”
赵程本来坐在不远处的二楼自己喝茶赏花,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撂下茶杯就冲下来,“谁说要把少数族群的人赶出去的?”
他目光一下落在袁纲身上,面沉如水,“你知道何为汉人,何为华夏人吗?”“汉人并不单指一族群,汉人乃是指生活在大汉所治下的所有百姓,当中便包括百越氐羌和鲜卑等族,在汉之前,因秦统一六国,我等也可自称秦人,而在
秦之前,我等乃华夏人,何为夏?”赵程连续输出,“周人自称为夏,所有分封之诸侯曰诸夏,后又名诸华,故我等皆是华夏人,《尚书牧誓》中,周率“蜀羌髳微卢彭濮人”伐商,而羌氐未曾分支,这些都是周人,而后开疆扩土,周的天下越来越多,华夏一族自也越来越庞大,你现在一句除中原之汉和百越外皆为外族就把他们排除在外
了?你这才是背祖的不肖子孙!”他扭头问赵含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士?你要是用这样的人才,还是别当摄政的大将军了,趁早还政于陛下吧。也免得我赵氏之后落得一个分裂国家和民族的千古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