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郎虽人高马大,但心理长得慢,此时还不想成亲,他掰着手指头给谢时列举成亲的坏处,“我每日要练兵,听书,习武,这些就要耗费三个时辰,还要处理军务,又去两个时辰,隔一天还要巡逻一次,如果我成亲,就要和先生你一样,每天日落之前要归家,还要抱孩子,看孩子,教孩子,不然妻子就会和师母一样
找我吵架,我不要。”
不等谢时说话,赵二郎补充道:“最主要的是,娶媳妇之后还要花钱给她买吃的,买衣裳和买首饰,我赚的钱我都不够用!”
谢时心梗,忍不住拍他脑袋:“蠢材,你钱不够用就没想过是你赚的不够多,花销又不知节制造成的?”“你以为你媳妇是白身嫁给你吗?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娶的媳妇不仅会带来大量的嫁妆,她自己也会极有本事,”谢时道:“你光吃俸禄当然不够花,若是将
你分得的禄田和税赋交给懂得经营的人经营,最低的收益也该翻三成,知道你禄田和税赋的三成是多少吗?”
赵二郎摇头。
“我谅你也算不出来,”谢时道:“我给你算了算,大约是九十万钱。”
赵二郎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谢时道:“但你不会管理,甚至连管管事都不会,不仅钱入的混乱,花销也乱,所以你明明不该如此穷困的,却还是连买土仪的钱都拿不出来。”
赵二郎沉思。
谢时再次叮嘱道:“回去就找陛下赐婚,让她给你找个聪明的媳妇。”
他顿了顿后道:“我也会和陛下上书的。”
谢时已经不想着脱离赵二郎了。
赵二郎这样的品格和天赋,注定了他只能为华国镇守边关,做一员猛将。
而他跟着赵二郎,虽为副手,却可以打理一地民政,和封疆大吏也不差了,他这次不就被封为伯爵了吗?
再接再厉,将来封侯,甚至上封郡公,国公也是有可能的。
赵二郎的军功里面,他必是要占一份的。
而现在天下还有很多国土未收,皇帝又年轻,开疆扩土是必然的,以他们姐弟的感情,皇帝一定会用赵二郎。
跟着他,总有一天可以把功劳推上来。
所以谢时自愿和赵二郎绑紧。
既然把他当真学生,他这个老师自然要为他操心的。
赵二郎一走,谢时就开始斟酌着给皇帝写信,提及赵二郎的婚事。
王馥之端着汤圆进来,“这是前儿元宵剩下的,今天把它吃光了吧。”
谢时默默地接过剩汤圆吃起来。
王馥之给他收拾桌面,不小心扫过案上的信件,手一顿道:“二郎要说亲了?”
谢时点头,“他已经是郡王,后院需要人操持。”
他跟赵二郎提的只是娶亲后钱财上的好处,但其实娶亲之后最大的好处在政治上。
因为赵二郎身上的问题,他在政治上几乎是孤立的,全靠赵含章和谢时为他撑起一片天。
赵含章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左右手,加上有谢时在旁替他撕咬资源,所以朝中无人敢亏待赵二郎。
不然,只军饷和粮草两项,朝廷要是像以前对长安那样一卡,让军队自给自足,不仅这支大军会陷于水深火热中,长安的百姓也会再次陷入兵灾。
前南阳王还活着时,为了养兵可没少纵兵掠夺百姓,就是傅祗接管之后,也不得不想办法从民间筹集粮草,以至殆精竭力,病重早逝。现在赵含章是皇帝,肯定没那么多精力关照这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中那些官员未必会如初始那般小心谨慎,所以赵二郎需要自己维持住这份政治资本
和感情。
他没这个能力,贸然去做弊大于利,反而会陷入一些圈套,所以他需要一个夫人,一个聪慧的夫人。
她不仅可以替他打理好后院,也能代他维护好和皇帝和赵氏和朝中大臣的关系。
当然,谢时也在其中,他也是辅助位置。
王馥之道:“夫君心中有人选吗?”
谢时:“陛下自会替二郎挑选。”
“那就是没有了,”王馥之顿了顿后道:“夫君觉得五妹妹怎么样?”
谢时有些懵,“哪个五妹妹?”
王馥之嗔了他一眼道:“还有哪个五妹妹?自然是家中的五妹妹了,你三堂叔家的五妹妹。”
谢时打了一个抖,然后眼睛微亮,片刻后还是摇头,“不行,我们谢家女不合适?”
王馥之不解,“怎么不合适?”
“谢氏的助力二郎有我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来一个。”他们师徒的关系就已经足够亲密,有这个位置不如给其他家族,也能为二郎多拉几个助力。
王馥之抬头看他,“夫君是想要二郎去追逐皇位吗?”
谢时吓了一跳,丢下筷子去捂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可别瞎说,我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元立那厮也不知道有没有往他府里安插察子,他可别误会啊。
王馥之拉开他的手道:“既然没有此心,为何要替二郎拉拢这么多势力?”
“自然是为二郎保驾护航,确保以后打仗粮草后备和支援无忧。”王馥之:“陛下就是二郎最大的后盾,所以他只需要一个聪慧品德高尚的妻子就好,拉拢过来的势力越多,局势就会越混杂,自然,有你这个先生在能替他
挡掉很多事,可二郎这个脾性,你觉得他能管住家里?”
谢时:……
王馥之:“他要是管不住后院,难道你能越过他去管他的妻子吗?子辰,疏不间亲。”
谢时沉默,开始认真思考起他那五妹妹来,只是一脸的忐忑,“五妹妹……不太好吧,族里还有适龄未婚的女郎吗?侄女也行。”
王馥之似笑非笑道:“有,但我觉得,论聪慧,论品格,无人能出五妹妹。”
谢时想到了什么,问道:“五妹妹为何不去招贤考?以她的能力,考中出仕当不难的。”
王馥之笑容微敛,叹息一声道:“叔母不许,她又给三堂叔纳了两房妾室,最近也正在给五妹妹说亲呢。”
谢时惊讶:“五妹妹就听从了?”
王馥之道:“五妹妹性格恬淡,并不在意这些。”
“她性格恬淡……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谢时将案上的信烧了,重新斟酌着给赵含章写一封信。
“等一下,荐婚的事五妹妹知道吗?”
王馥之道:“不知道,我是看到你的信偶然想起来的,我觉得再没有比五妹妹更适合二郎的了。”
谢时:“……我替二郎谢谢你。”
王馥之微微一笑,温柔的道:“不必谢。”
谢时便给阳夏的五妹妹写信。
没错,谈论婚事这样的大事,他没有给他三堂叔,也没给三叔母写信,而是直接给未婚的堂妹写信。
但王馥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在谢时写完以后还提笔在他后面加了两段话。
这才将信寄出去。
信自然不比赵二郎快,他一上出长安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带着他的二十亲卫就往洛阳狂奔。
赵含章一登基,国内基本安定,赵二郎出行都不喜欢带太多人了,要不是还要带土仪,他连二十亲卫都不想带。
很快,他就带着十个亲卫先跑到了前面,还有十个落后押车,他们跟着跑了一段,见实在追不上,只能放弃,心痛不已,将军啊,你怎么又丢下我们了?
赵二郎一路狂奔,都没用两天,只一天半就跑到了长安。
他下意识的先跑回赵宅。
赵宅的门房都惊呆了,见赵二郎一边叉着腿一边冲里面喊:“阿娘,阿娘”
门房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二郎,太后不在家中,她在宫里。”
赵二郎一呆,“太后?对,我娘是太后了。”
他转身就走,翻身上马,吆喝道:“走,我们进宫!”
亲卫们应了一声,他身后的赵才提醒了一句,“郎君,城中不能纵马,我们得慢些。”
赵二郎虽然归心似箭,但也遵守律法,默默地应下了。
虽然压了马速,可他还是很快赶到了皇城。
看守皇城门的禁卫军认得他,也很高兴,但还是把他的刀剑都给没收了,这才让人进去。
赵二郎骑着马带人直奔宫门。
今日值守的禁卫军也认得他,同样很高兴,但还是拦住了人,并叫来一个禁卫军,让他立即上报。
一边拦人,一边还和赵二郎解释,“将军,您是突然回来的,外官进宫都要提前报备。”
赵二郎不太高兴,“我阿姐和阿娘都在宫里,这皇宫就是我家,我回家还得跟你们报备?”
禁卫军冷汗淋漓,忙解释道:“不是和卑职报备,是和陛下报备。”
赵二郎哼的一声,虽然很生气,但没发火,只是站着放狠话,“我就等你一刻钟,要是还不来放我进去,我就打进去!”
去报信的禁卫军自是不敢怠慢,撒腿就往大殿跑。
来清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有些不悦,低声道:“何时如此慌张?宫内禁止奔跑,你不要命了?”
这条规定就是个屁,难道紧急军报来的时候不跑?
所以说这条规定弹性得很,禁卫军也不怕因此事被罚,低声道:“秦郡王在宫门口求见。”
他提醒道:“公公,秦郡王被拦在宫门口很是生气。”
来清瞪大眼,没想到赵二郎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帝本想明日派人去城门口接的。
来清连忙进殿。
但此时赵含章正和大臣们商议事情,且正说到紧要部分,个个脸上都很严肃,来清不太敢上前。
在一旁替赵含章研好墨水的听荷抬头看了他一眼,来清心领神会,小心上前去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听荷转身就拎着茶壶上前给赵含章倒茶,低声道:“陛下,二郎回来了,被拦在了宫门口。”
赵含章微愣,然后大喜,“你去接人。”
听荷笑着应下,退了下去。
来清暗暗咬牙,嫉妒不已。
但他不敢。既不敢打断赵含章议事,也不敢去接可能暴怒的秦郡王。
听荷一出大殿就带上人拎起衣裙便快速下台阶,然后朝宫门口跑去。
还未跑到便听到了赵二郎生气叱骂的声音,听荷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叫住要挥拳头打人的赵二郎,“二郎!”
赵二郎看到听荷,立即收拳站好,让拉着他的赵才几个差点往后仰倒。
赵二郎乖巧了,但还是说不出的委屈,“听荷姐姐,他们不让我回家见阿姐和阿娘!”
听荷连忙上前,对禁卫军挥了挥手,拉住赵二郎道:“他们也是守规矩,你没有令牌,自是不能随便进出,陛下以为你明日才到,还想着去城门口接你呢。”
赵二郎委屈道:“我想阿姐和阿娘了,所以让马跑快了些,但这不是我家了吗,我怎么回家还要经过别人同意?”
听荷笑道:“这可不是您家,这是朝廷办公的地方,您家得从另一个宫门进,陛下将你的宫殿安排在了德庆殿,从西宫门进去不远就是。”
赵二郎恍然大悟,“我走错门了。”“是啊,这是太极殿的正宫门,太极殿是什么地方?那是文武百官上朝和陛下处理朝政的地方,就跟衙门似的,怎么会是家呢?”听荷将一个令牌拍在他手里
道:“不过不要紧,以后你有了这个,也能自由出入正宫门。”
赵二郎这才高兴起来,拎着宫牌在禁卫军的眼前晃了晃,见他们避让开,这才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进去。
听荷松了一口气,对禁卫军点了点头,连忙领着赵二郎去太极殿。
赵二郎走上太极殿时一脸惊讶,“以前这里破破烂烂的,现在全修好了?”
他记得他以前进来这里搜刮东西时,屋顶都破了,里面的东西都摔在地上。
听荷笑道:“陛下登基之后多在此朝会和处理政务,自然要收拾好。”
赵含章已经暂停议事,听荷领着赵二郎一进来,她刚停下话,姐弟两个一相见,都有些激动。
赵二郎跑上前去,“阿姐!”
赵铭眼见着他越过他们跑到龙案前,不由眼角微抽。赵含章也是一脸兴奋,起身比了比俩人的身高,便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