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莫林称呼为乔姑娘的人,除了乔晚凝也没有旁的人了。
只是她这个时候见他们做什么?还冒着雨将他们堵在路上?
那边的莫林没有听到里面回答,还以为是自己的音量太小了,两人没听见呢,他又提高了嗓音,喊了一遍,“主子,夫人,乔姑娘在外面等着呢!”
车厢里昏暗无比,只有一个小小的夜明珠发着淡淡的光。
谢颜默默地看了看宴徐行,“她应该是来见你的?你不去见见?”
用脚趾头想一想,便知道乔晚凝的目的是宴徐行。
宴徐行此时的脸臭臭的,甩了甩胳膊道:“见什么?”
“……
乔姑娘啊。”谢颜道:“你和她,不是认识吗?”
宴徐行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半响,反问道:“你希望我去见她?”
谢颜嘴巴微张,很想说不希望,但说出嘴边的话却变成了,“这是你的事,去不去全于你。”
乔晚凝追着宴徐行那么久,全上京都觉得他们会终成眷属,自己一个半路因为利益而嫁给宴徐行的人,能说不吗?
“说实话。”外面的莫林的喊声还在继续,但宴徐行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顾看谢颜的表情,“你之前说过我们之间不必有任何隐瞒,那你和我说实话,你希望我下去见她吗?”
谢颜抬头看着宴徐行的眼睛道:“如果我说不,你会听吗?”
“你可以试试。”宴徐行道,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蛊惑,好像只要她开口,他便会照着做。
谢颜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又似是怕他看不见,低声道:“我不希望你下去。”
她双手搭在腿上,就这么乖巧地坐在那里,四四方方的车厢围成了只有两个人的小天地。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叫宴徐行心头一怔,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并生出无限狂喜。
她这样说,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里,自己有了一席之地?
马车外的雨滴声越来越大,后面已经有人在叫骂起来,依稀还能听到宴筝在询问的声音。
宴徐行轻轻移动两步,在谢颜惊讶的目光中,用手在车架上敲了敲,“走吧,莫要挡路。”
外面的莫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身上的斗笠拢了拢,一边跳上车驾,一边大声应道:“是!”
他就知道主子不是那样“怜香惜玉”的人,以前乔晚凝追着他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无视的,今日夫人还在呢,定然不会见她。
都怪她们,害得他淋了半天的雨,要不是看在乔丞相的面子上,他连停都不带停的。
等着传递消息的乔家婢女见他们要走,连忙张开双臂堵在前面,大声喊道:“宴度支,我家姑娘只是想见你一面,你何必如此绝情?”
马车再次被堵住,莫林正想劝说两句,马车里又传来宴徐行冷酷的声音,“直接走,若是那个不长眼的再堵着,直接碾过去!”
“是。”莫林摩拳擦掌,鞭子在马背上一甩,就要撞去。
“吁!”马儿吃痛,发出嘶鸣声,两只前蹄向前一伸,就要往那个婢女身上碾轧过去。
“啊!”婢女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动手,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
还是乔家的侍卫眼疾手快,将她带离了前方。
婢女惊魂未定,跌跌撞撞地来到乔晚凝的马车前,颤抖着道:“姑娘,宴度支他……
”
“不必说了。”乔晚凝看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的悲凉在一点点放大,她垂下眼,“是我莽撞了。”
“不是的,姑娘。”婢女喊道:“一定是那个谢颜撺掇的,宴度支是喜欢姑娘的!”
“够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乔晚凝神色肃穆,呵斥了一声后,放下车帘,沉痛地闭上眼道:“回去吧。”
她只是来想来做最后的努力罢了,宴徐行能如此决绝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回到家中的乔晚凝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夜幕降临,她被一道声音唤醒。
“姑娘,相爷回来了,叫你过去见他。”婢女躬身道。
“知道了。”乔晚凝两眼无神地起身应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穿上厚重的衣裳,装扮的精致优雅,跟着婢女来到了书房。
乔丞相背对着她,问道:“你又去见宴徐行了?”
“是。”乔晚凝没有否认,她早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去见他?你为什么不听?”乔丞相转过身,脸上满是怒容,“你是不是要将我乔家的脸面丢尽了才甘心?”
乔晚凝“扑通”一声跪下,低头道:“晚凝无意叫祖父难堪,只是……只是实在放不下他。”
乔丞相的脸色阴沉如水,“你就这么喜欢宴徐行?”
乔晚凝闭上眼,重重点头,“是!”
“荒唐!”乔丞相突然大发雷霆,怒骂道:“我瞧你你自小聪明伶利,才将你养在身边,请最好的先生,给你最好的教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晚凝得祖父疼爱,不敢忘却半分。”乔晚凝跪地一拜,“为了报答祖父,晚凝愿意做任何事。”
“那我要你放弃宴徐行,你与他断无可能!”乔丞相厉声道:“你若是还执迷不悟,我便亲自为你择一个夫婿。”
乔晚凝的身子抖了抖,抬起头,脸上已是梨花带雨,“祖父,我不想嫁人。”
“你哪里是不想嫁人?你只是想嫁给宴徐行罢了!”乔丞相说的不留一丝情面,“他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了,你还落下身段去堵他,你要置我的脸面于何地?当初就该将你早早嫁了去,哪怕是进宫,也好过你现在自甘堕落!”
乔晚凝已经十八了,按照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就嫁人了,稍微快点儿的,恐怕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当年圣上选秀的时候,他有意让乔晚凝进宫,但她跪在地上苦苦求了他一天一夜,说她舍不得自己,想要一辈子照顾他,他一时心软,才将她留下。
可谁知道她转头便看上了宴徐行,整天追着他跑,甚至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
若是旁人,他也乐意成全,可那是宴徐行啊,圣上的得力助手,太后的眼中钉,百官口诛笔伐之人,无数人的目光都在定着他。
一旦乔晚凝嫁过去,那他中立的身份便会被打破,朝廷会再一次失去平衡。
大仁现在经不起任何风浪,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几日你不用出门了,就在祠堂好好反省。”乔丞相冷声道:“我已经通知了你爹娘,叫他们抽时间替你相看一下夫婿,你就等着出嫁吧!”
“祖父,不要!不要!”乔晚凝连声哀声道:“我会好好听话,再也不会纠缠宴度支,求祖父不要将我嫁出去。”
“晚了!”乔丞相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乔家的脸面不容有损。”
“祖父,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乔晚凝的头一次又一次磕下,原本精致的妆容和发髻在动作间变的凌乱不堪。
她容貌是美的,即便是哭泣,也有种落难美人的感觉。
乔丞相冷眼看着,他的心很复杂,作为她的祖父,他当然不想让乔晚凝随便找个人嫁了,可是今晚她堵宴徐行的马车一事已经穿开了,再这么下去,她的名声便要毁了!
即便是他的孙女又如何?失了名声,她如何能在上京城立足?
“来人,将姑娘送去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将她放出来。”乔丞相衣袖一甩,大声吩咐道。
“是!”门口走进来两个高大的婢女,答应一声后,一左一右扶起乔晚凝,柔声道:“姑娘,相爷也是为了你好,你莫要气他了。”
乔晚凝浑身颤抖,任由她们动作,嘴里念叨着:“祖父,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乔丞相恍若未闻,在她被架着跨出门的时候,低声道:“晚凝,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希望你好自为之,别一错再错了。”
乔晚凝一怔,形同木偶一样被婢女带走了。
乔家的祠堂,乔晚凝不是第一次来了,婢女将她送进来,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顺手关上了祠堂的大门。
祠堂只有一排排灵位和蜡烛,滲人心魄,可对乔晚凝来说,这一切都太正常不过了。
乔丞相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人,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任何事都要做到完美,不然等待她的就是那阴森可怕的祠堂。
乔丞相不会惩戒她,只会将她关在祠堂反省,甚至还会叫人准备好饭菜衣物,不会叫她受到半分委屈。
但这一切对乔晚凝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要如何逃离这里。
“你冲动了。”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祠堂里,传来了一道清沙哑的声音,“我早就告诉你,宴徐行不会心软。”
乔晚凝跪趴着道:“阿真,你就知道你会回来。”
她的声音清脆又婉约,抬起来的脸上泪水犹在,可不见一丝悲伤,反而挂在浅浅的笑,与她在乔丞相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纳兰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娃娃脸上满是心疼和不甘,“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