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纳兰真没想到自己最终也被困在了感情的迷城里,走不出去,也逃不掉。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祠堂的院子,刚一出来,便碰到了等候已久的乔丞相。
“相爷。”纳兰真掩饰住眼底的失落,行了一礼。
“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糊涂话?”乔丞相一脸严肃。
见纳兰真不回答,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她会变好些,哪知道还是这般偏执模样,都是我这个做祖父的错啊!”
“相爷,这不是你的错。”
纳兰真连忙安慰道:“当年的事谁也不愿发生,相爷已经尽力了。”
乔丞相心疼地捂住胸口,“说来说去,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惹的祸,当年若不是他一时糊涂,带回来那些个小妾,晚凝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的罪!”
“相爷,姑娘会明白相爷的苦心的。”纳兰真低声道。
纳兰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发生在乔晚凝身上的事情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乔晚凝从小便是一个美人胚子,明眸皓齿,雪白可爱,可惜乔父是个风流多情的主儿,在娶了乔夫人之后纳回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
乔夫人本身家境不显,嫁到乔家之后不受丈夫疼宠,被小妾们轮番羞辱嘲笑,小小年纪的乔晚凝也时常被她们欺辱打骂。
甚至口出恶言,说什么她爹娘都不要她之类的胡话。
要不是乔丞相及时发现,救了她并将她养在身边,只怕她早就被那些小妾折磨死了。
但那时候为时已晚,乔晚凝身心受创,性格大变,她变得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乔丞相对她付出了心血,她还是觉得他在害她。
“放眼身边所有人,她能信的唯有你一人,你要好好看着她,叫她莫要做傻事。”提前乔晚凝的事儿,乔丞相苍老的脸上满是憔悴,“我知晓你这一次是私自回来,我也不怪你,你好好安慰她。”
在纳兰真的面前,乔丞相不复之前狠心的样子,变得无奈而心痛。
“多谢相爷体谅。”纳兰真再次行礼,“我会好好开解姑娘的。”
“那就好。”乔丞相点点头,强撑着笑问道:“宋寻在江陵可还顺利?”
“宋提司一切安好,他叫我给相爷带句口信,他会谨记相爷的教导,为民除害,恪守本心。”
“那就好,你们二人一文一武在一起做事最好不过。”乔丞相露出欣慰之色,突然问道:“当年我想让你入仕你不愿意,现在可曾后悔?”
纳兰真摇摇头,“能守着姑娘晚辈已经很知足了。”
“造化弄人啊。”乔丞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晚凝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痛心,这些年她放着好好的一个良人不要,一直追着宴徐行,也不知道在图什么?”
“宴度支风流潇洒,姑娘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我……”纳兰真苦笑一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乔丞相伸手拍了拍纳兰真的肩膀,安慰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彼此愿意,我会立刻为你们主持婚事,你我虽无师徒之名,但我一直拿你当嫡亲弟子看待,晚凝交给你我也放心。”
“多谢相爷成全。”纳兰真听完,面露感动之色,“只是晚辈深知姑娘心中无我,晚辈不想强迫她。”
乔丞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天,见他目光始终坚定,这才摇摇头道:“罢了,随你们去吧。”
乔丞相不再细问乔晚凝的事情,这叫纳兰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边与乔丞相结伴离开,一边说着江陵城的琐事。
“正如乔丞相预计的那样,新到任的曲知府虽然才能不显,但做事稳妥,江陵城已经安定了下来。”纳兰真道:“宋提司有意将那里的陈年旧案彻查一边,已经派人递了折子,他希望相爷能在圣上面前提个醒,美言几句。”
陈年旧案不是想翻就能翻的,还要得到圣上的许可,江陵城积压了太多太多的冤假错案,在得知宋寻与之前的贪官污吏不同,真心为民请命之后,他们纷纷赶到江陵城伸冤。
更有甚者会突然在路上拦住宋寻的马车,手持状书,跪地痛哭。
“这是好事,我会和圣上商谈一下。”乔丞相答应的很是爽快,“现在的江陵城需要一个温和的知府和一个公正的提刑官,相辅相成之下,定能还江陵一片青天。”
纳兰真点点头,“此番宋提司叫晚辈回上京,还有一事想请丞相示下。”
“何事?”乔丞相站直身子,正色道:“你但说无妨。”
纳兰真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关于宴徐行贪污官银一事……
”
他话还没说完,乔丞相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先一步道:“你是想说那些谣言对吧?”
“是。”纳兰真点点头,“晚辈在江陵便听说宴度支因为官银一事被圣上革了官职,宋提司得知此事后,飞鸽传书托我带了一封请命书,若是需要,可拿出来做个呈堂证据。”
“你们呐……
”乔丞相无奈地摇头笑笑,“还是太年轻了,此事若是证据便能解释的通的,那宴徐行便不会自请禁足在家了。”
纳兰真一愣,“怎么?宴徐行不是被革职查办的吗?”
“自然不是。”乔丞相脸色不变,胸有成竹道:“我先前便说过,你与宋寻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轻信于人,你们也不想想依着宴徐行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被革职查办呢?便是他当真犯了错,还有圣上在呢。”
他定了定神道:“宴徐行这是在以退为进啊。”
宴徐行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别以为他暂时无法出现在朝堂上是吃了亏,但实际上这也是在朝他希望的方向走。
他虽然不会出现在朝会上,可是上京城哪一项要事落了他了?连百官庆贺的春雨曲宴,他不是照样来去自如?
相反的,他从明处转为暗处,很多不能拿在明面上商谈的事情,他都可以暗自行动,当真肆意潇洒极了。
乔丞相有时候都想敲开刘国舅等人的脑袋,看看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招棋不是明摆了送到宴徐行的眼皮子底下了吗?
纳兰真恍然大悟,抱了抱拳道:“晚辈受教了,还是丞相看的清明。”
乔丞相摆摆手,“你不是看不清,只是整个心都放在了晚凝的身上罢了。”
纳兰真沉默不语,好半天才道:“丞相,姑娘说你想给她寻个夫婿……
”
“我就知道她会告诉你。”乔丞相解释道:“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罢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怎么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儿?”
纳兰真听完,刚要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乔丞相道:“不过,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还是想叫她早日成婚的,你也知道,她不能再耽执迷不悟了。”
纳兰真的心顿时一悬,低声道:“晚辈明白。”
这些年来,乔晚凝的疑心病越发严重了,她虽然在外面维持的很好,但保不齐哪一天便会失控,这是乔丞相以及乔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乔家可以出美人,但不能出一个疯了的美人。
在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乔丞相拍了拍纳兰真的肩膀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她,便在府上多住几日,但是你要知道男儿志在四方,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耽误了大事,宋寻那边正是用人之际,他需要你的帮助。”
纳兰真正了正脸色,抱拳道:“多谢丞相体恤,晚辈铭记于心,不日便会赶回江陵。”
“好,你心里有数便成。”乔丞相欣慰地扶住纳兰真的双手,“连日赶路,你也累坏了,快去歇息歇息吧。”
“是。”纳兰真感激地应了一声,又吞吞吐吐道:“那姑娘她……
”
“放心,祠堂那边有下人盯着,不会叫她受一丝罪。”乔丞相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明儿个赶早你再去陪陪她就是了。”
“是!”纳兰真放下心来,朗声应道。
在他走后,乔丞相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纳兰真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此人顾虑太多,又与宴徐行牵扯颇深,实在不是良配。
……
宴家。
宴徐行觉得谢颜这两天有些反常,却不是说她的性子变的如何异常。
她依旧像之前那样摆弄着自己的嫁妆,偶尔会在纳兰擎和莫林陪伴下出去见一见商铺管事,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和宴筝的关系也和谐的不像话。
生活方面不见异常,但是在对自己的态度上,那是有了一百个弯儿的变化。
首先是她对自己关怀备至,无论多忙多晚,都喜欢跑来和他用膳,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些小食请他品鉴。
还有就是晚上安置的时候,明显对自己亲近许多,平时恨不得铺两床被子划分界线,现在是能怎么贴近自己就怎么贴。
虽然这样的主动叫她尝了不少甜头,但每次巫山云雨过后,他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莫不是她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的好了?还是说她因为霍珩一事,觉得有愧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