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王夫人得了准话,高兴坏了,语无伦次地道:“当真中了!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争气呢!”
“阿弥陀佛!”王老太君捻着手上的佛珠,喜笑颜开道:“好事,好事!”
“恭喜老夫人!”
“恭喜祖母!”
等候着的小辈连忙道喜,围着王老太君吉祥话说个不停。
其中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舔着脸讨好地对王老太君道:“祖母,祖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孙儿厚着脸皮来讨些赏钱!”
“好,好!”王老太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大手一挥,“都是好孩子,赏!全都有赏!”
“多谢祖母!”其他的人也纷纷道谢,他们并不却这些银钱,不过是想讨老天君高兴罢了。
“对了!快去准备香案。”王夫人回过神后,手忙脚乱地安排起来,“大郎,派个人去给你外祖父报喜,还有老宅那边也叫人过去一趟,还有……”
就在这里,门口又传来一阵异响,一个小厮喘着粗气,脸上惊魂未定,冲着里面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王家众人正高兴着呢,猛地听到小厮的叫喊,连忙停了下来。
王夫人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了,上前一步,冲那小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你在浑说乱什么?大好的日子说这种丧气话,仔细我打你板子!”
那小厮却没顾上其他,“扑通”一声跪在王夫人的面前,高声喊道:“老夫人夫人,老爷,老爷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王夫人大惊,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胡说!他是大理寺卿,乃是朝廷命官,谁敢抓他?”
“夫人,是真的。”小厮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是圣上下的命令,说,说是有学子举报老爷徇私舞弊,泄露考题!外面已经传疯了!”
王夫人闻言,吓的一个趔趄,“怎么会这样?”
尖叫声传来,王夫人回头看去,却见王老太君已经两眼翻白,身子瘫软下来。
“快,派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老太君丢下这句话,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老太君!”
“祖母!”
王家一片哀嚎,刚刚到来的喜讯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
宴府。
宴徐行刚刚下朝后一头扎进了书房,谢颜按耐下心中的烦躁,一直等到了晚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此事尚无定论。”宴徐行顶着月光回到房间,便瞧见谢颜心急不安地等着,瞬间了然。
他脱去外衫,开玩笑道:“怎么?先前有一个徐飞月还不够,这次是为了好姐妹?”
谢颜可没他的这份好心情,一边跟着他走来走去,一边问道:“外面都在说王伯伯这次犯了大错,我担心坏了,我父亲与王伯伯相识多年,王伯伯素来清廉,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和大多数人一样,她还没来得及为王微澈高中之事而高兴,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徇私舞弊,泄露考题?怎么可能?
谢颜自幼和王微语姐弟相识,又常常夜宿王家,对王家最熟悉不过,要说王家人会徇私,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我知道的,阿颜。”宴徐行停下脚步,转身坐在茶桌上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拉着谢颜坐在自己的对面,“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
“可是王伯伯已经入狱!”谢颜心急如焚,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给宴徐行添乱,可是牵扯到王微语,她没办法冷静。
王微语性子内敛,自小与她父亲亲厚,她都不敢想象她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怎样?
“谁说他入狱了?”宴徐行好笑道。
“嗯?”谢颜眨了眨眼睛,“外面都是这样说啊。”
“没有的事。”宴徐行喝完凉茶,觉得自己忙碌了一整天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事情尚未有定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学子之言便叫朝廷命官入狱,只不过是例行询问罢了。”
谢颜:“……”
所有外面沸沸扬扬下一刻都能将王家抄家了的传言是谁在乱说啊。
通过宴徐行,谢颜这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殿试之后,圣上定下了前三甲之人,其中王微澈因为才华横溢,对答如流之故,被钦点为探花郎。
之所以定他为探花,也是因为自古以来,探花郎都是最好看的。
王微澈年轻,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做个探花郎也能撑个门面。
“就因为这样?”谢颜想到每次科考的探花郎确实容貌过人,原本还以为是巧合,搞了半天是刻意为之?
“那新晋状元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你莫不是想着他去折花?”宴徐行幽幽道。
探花郎折花是每次科考之后的一件盛事,探花郎打马在上京游走,遇到好看的花便折下,然后进宫献给圣上。
等到晚上琼林宴的时候,圣上会亲自为新科进士簪花,意为荣耀。
探花郎必须长的好看,样貌周正,已经是约定俗称的规矩了。
“这不是重点。”谢颜将歪到了一边的话题带回来,“这与王伯伯有何干系?”
“莫要心急,听我慢慢说来,”宴徐行还是那般散漫的模样,不疾不徐道:“可就在圣上定下前三名之后,有贡生跳出来请愿,指责此次会试不公。”
那人状告的词很有技巧,并没有直接说王卿徇私舞弊,只说在会试之前,便听到有人提起此次会考考题。
他起初只当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等考试时才发现考题与他听到的极为相像,重合之处高达七成。
之所以没有伸张,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学子,唯有耐心等到面见圣上,才能当庭为一众学子伸冤。
“倒是有一个赤子之心。”谢颜道。
“不错。”宴徐行嘴上赞同,可他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
那个学子已经考中了,按常理来说他只要不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此时站出来,无疑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若此事当真,他便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无数学子会为他歌功颂德,若是查无实据,那他十年的寒窗苦读便会化作泡影,自己也会背上“藐视王法,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
宴徐行想不通除了本身的“赤子之心”外,还有什么能促使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这件事怎么会牵连到王伯伯?”谢颜继续问道。
“并不是只牵连到他,事实上,这次的主考官全部被牵连到了。”宴徐行解释道。
和谢颜等人的“道听途说”不同,宴徐行亲身经历学子状告考官之事,对其中的细节了解的更多。
实际上,这次会考的主要负责人有三个,名满天下的诸葛先生主考官乔丞相,以及负责考卷安全的监考官大理寺卿王进。
“其中王卿主要负责学子的安全和诸多杂事,只有在押送考卷时才会接触到考卷,按理说他的嫌疑最小。”宴徐行分析道。
会考之事牵扯甚大,负责官员多达十余人,调动的侍卫杂役更是数不胜数,但能接触到考卷的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像是礼部尚书王卿等人皆有嫌疑,更不用说负责押题的诸葛先生乔丞相以及几个翰林学士。
“那如何判断是王伯伯泄露了考题?”谢颜道。知道考题的人这么多,怎么只去怀疑一个人?
“翰林学士从出题到会考结束,不得出宫,诸葛先生为了避嫌也与那些学士同吃同处,只有在会试当天出现在考场,他们没有泄题的时间。”宴徐行道:“礼部尚书和乔丞相大多在一处,两人互相作证,并未有异常。”
“只有王卿因为需要四处安排,所以行踪不定。”宴徐行索性一次性说完,“最重要是,这次会考,他本该避嫌才对。”
“因为王微澈中了!”谢颜明白过来,低声道:“所以,他们觉得是王伯伯为了让王家兄长高中,才选择舞弊徇私?”
“不错。”宴徐行点点头。
“可王伯伯是奉了圣命才会参与此次会考的,而且王家兄长下场一事,他们也是知道的。”谢颜提高了声量,“他原本并不需要参与此事。”
科考一事通常是由礼部和丞相共同主持的,只因为这次三年一考,应试者相较往年多了许多,圣上考虑到学子的安全和考场秩序,这才增加一个监考官,协助他们。
“那又如何?”宴徐行淡淡道:“无论如何,王家儿郎下场了,考中也是事实。”
“这不公平!”谢颜道:“怎么因为家中有儿郎考试,便怀疑王伯伯泄露考题!王家兄长读书用功,考中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天下那个学子不用功?再说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宴徐行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是什么样的身份便要负什么样的责任,王家在应试之前便应该明白其危险性,一旦出了岔子,他必然首当其冲。”
然而他们还是选择了让王微澈下场,既然做了选择,出了事就怪不得旁人。
真要论起公平,王微澈这些勋贵子弟,衣食无忧,诗书皆可阅览,可那些寒门学子却要一边在家种地,一边熬夜苦读,岂不是最大的不公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本就不该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