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些不妙,众人脸色不愉,尤其是是宋寻,脸黑的像煤球似的。
他现在总算知道宴徐行为何要将自己困在他身边了,约莫是怕他知晓此事后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那现在怎么办?”温慈道:“不能让他们将我们玩弄在鼓掌之间?”
“本使在想,西夏的细作应该还不知晓他们已经暴露了,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宴徐行沉思片刻道:“被抓的探子只是一个小喽啰,乔丞相又不肯开口,若是能将西夏的细作全部抓住,想来他也只能认罪。”
到现在为止,只有“证据”能证明乔丞相和辽国人有牵扯,真正藏在背后的西夏人从未出现。
宴徐行觉得很可能正因为如此,乔丞相始终保留一丝希冀,盼望着西夏人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可是他们藏的太深,现在又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辽国人的头上,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一局面?”纳兰擎迫切地问道。
宴徐行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道:“本使会与圣上商议,请他派使节去一趟辽国,最好能勾起辽国的怒火。”
“这是什么意思?”纳兰擎不解,“这个时候还去招惹辽国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倒是宋寻灵光一闪,想到宴徐行说过的将计就计,猜测道:“你想让西夏人以为我们要和辽国开战?可这样做不怕会适得其反吗?”
“辽国人孤傲,他们若是知晓自己被西夏人利用了,定不会善罢甘休。”宴徐行道:“只要我们做出上当的假象,西夏人才会放松警惕,从而露出破绽。”
使节表面上是去问责,实际上是去表明西夏嫁祸一事,既可以让辽国与西夏反目,也可以试探辽国人是否知情。
“西夏与辽国一向交好,他们便是知晓此事,也未必会对西夏宣战。”纳兰擎道:“况且西夏和大辽对我们蓄谋已久,若是伺机发兵,我们只怕守不住。”
“辽国一向谨慎,我们的人去辽国便是在告诉他们,西夏的阴谋已经被我们看破,他们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宴徐行道:“至于西夏,得让他们按照我们的预想动手。”
霍老将军已经赶去了辽国边境,辽国人若是想试探,便会发现霍老将军的踪迹,必然会认为中原这边早早做了准备。
思及此事,宴徐行道:“这样,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抓了一个西夏的探子,准备严刑拷打。”
“你想用这个人把西夏的探子引出来?”温慈蹙眉,“他们会上当吗?”
“自然会。”宴徐行肯定道:“他们现在的目的是嫁祸给辽国人,若是知晓我们手里有一个人可能会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个人无法开口。”
要么救回去,要么直接灭口,总不会留这么一个活口在他们手里。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藏的如此之深,想来在上京潜伏已久。”温慈心有不甘道。
他曾经和宴徐行一道清理过上京城的探子,他还以为上一次已经尽力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宴徐行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将徐飞月的事情说出来。
温慈看似冷酷,实则是个心思单纯之人,他都怀疑他平时一幅生人莫近的模样,是因为害怕旁人能轻易猜中他的心思。
“这件事便让宋寻来办吧。”宴徐行说完,给温慈沏了一盏茶道:“皇城司近日太受瞩目,你不宜出面。”
“好,我会让下面的人配合你们。”温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若是能抓住此人,我定要叫他尝尝我皇城司十八般酷刑的滋味!”
……
皇宫,慈宁殿。
喃喃佛音从太后的嘴里轻吐而出,袅袅烟雾在她面前的佛像前的香炉里萦绕几圈,最终飘散在不大的佛堂中。
圣上跪在太后的身后凝神静听,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声停了下来,圣上睁开眼睛,发现太后正缓缓起身。
她上前点燃一支香,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太后怎么不念了?”圣上问道。
“心不诚,意不平,念再多的经都没有用。”太后背对着圣上开口道。
圣上很意外太后会回答他的话,要知道之前他来的时候,太后几乎不理会他,“太后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如说来与朕听一听?”
如果是为了刘家的事,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
如今刘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没有将他们全部砍头,他已经足够仁慈了。
岂料太后转过身,与圣上双眼对视片刻,语气平静道:“心乱的人不是我,是圣上。”
圣上瞳孔微缩,佯装不在意道:“太后说笑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朕有什么好烦恼的?”
“圣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戳穿谎言便会眼神躲避,左顾而言他。”太后淡然一笑,“你既然说到天下太平,那想来是边境出了事,怎么,是辽国人卷土重来,还是与西夏又战败了?”
圣上起身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再看她的眼睛,“太后这次当真猜错了,辽国人忙着在幽云十六州收拢人心,无暇顾及中原,西夏边境也相安无事。”
“哦?”太后显然不信,自言自语道:“那便是朝堂出了问题?除了刘家,能让圣上不高兴的人只有乔丞相和司马詹,若是我没记错,这次科考司马詹的大郎年纪正合适,他若是下场,司马詹必然会安分守己,这样一来,也就只有一个乔丞相了。”
见圣上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阴沉起来,太后便知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好笑道:“怎么,圣上发现乔丞相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高风亮节之人了?”
“太后早就知晓乔丞相的为人?”圣上问道:“还是说太后与乔丞相本就是一丘之貉?”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太后淡淡道:“我再怎么样也是为了大仁的江山,而他私心太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复仇罢了。”
“太后知晓乔丞相的目的?”圣上上前问道,他迫切想知道乔丞相的目的是什么。
“我并知道。”太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圣上拉开距离,“我对他的了解仅仅是因为当年先帝说过要小心乔丞相,此人心思极重,为了报仇会不惜一切手段。”
“当真?”圣上咬咬牙道:“那先帝为何要让朕奉他为上宾?”
太后将圣上的反应看在眼里,若有所思道:“看来他当真做了罪大恶极之事,不然你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这慈宁殿说好听点是太后居所,说难听点便是一个好一点的牢狱,她自囚于殿中,外界的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一无所知。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即便什么都不知道,根据以往朝堂的局势和对圣上的了解,她也能猜中一二。
“便是告诉你又如何?”太后反问道。
“那自然是……”圣上顿住了,仔细想想,他发现即便早就知晓乔丞相心术不正,也无可奈何,甚至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百般敬重。
不然他一个孩童,只怕早就死在太后和乔丞相的联手算计之下了。
“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年纪小,沉不住气。”太后道:“而告诉我,则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和乔丞相站在一起来对付你,呵,这个人连他死后的路都替你铺好了。”
对于先帝,太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她进宫的时候,先帝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年轻的她心高气傲,凭借一腔热血,将后宫搅的不得安宁。
先帝看到了她的才能,给了她足够的庇护和成长的空间,致使她往后的十年都被先帝算计好了。
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先帝的信任和支持,她才能从后宫走向前朝,做了一件所有女人都做不到的事。
而现在,她更加看清了先帝的可怕之处,即便圣上不是他最中意的皇帝人选,可是在最后的时间里,他依然为他做足了准备。
“先帝就不怕这样做会养虎为患吗?”圣上不甘心地问道:“若朕没有及时发觉乔丞相的谋算,这江山便要拱手让人了!”
若当真是这样,还不如让太后做个女帝,最起码这江山还是他们中原人的。
“若是你连这点事都察觉不到,这江山终究还会易主,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区别呢?”太后转动着佛珠,漫不经心道。
圣上深吸一口气,心口像是被人堵住了似的,他突然觉得今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作为一国之君,最不能心慈手软,哪一个皇帝不是踩着旁人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太后似是在自言自语,“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不如杀之了事。”
圣上眉峰微动,太后这是在告诉他要杀了乔丞相……亦或是连那些不听话的学子都一并杀了吗?
“不能心慈手软?”圣上问道,“那你当初为何不杀了朕?”
太后怔了怔,嘴角蠕动几下,眼睛合上又睁开,“所以,我才会被你囚禁在这里,刘家才会全军覆没,你若是想重蹈我的覆辙,大可做你大慈大悲的明君。”
说完,她重新跪在蒲团上,合上眼睛道:“时辰不早了,圣上请回吧。”
圣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佛像上停留片刻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