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家。
谢颜和王微语以及宴筝正在说说笑笑,宋寻和莫听两个大男人根本参合不进去,只能靠在一旁看着。
王微语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忧心,和谢颜两个人说着江陵的趣事,“阿九不回来我本是有些担心的,那晓得他转头便找谢伯伯去了,说是发现谢柏有经商的天赋,要找他一同做生意。”
多亏了宴徐行出的主意,借着商税的名义在江陵一通乱搅合,大量的商人一哄而入,本地的商户再也无法自保,亏的肠子都悔青了。
商税之事爆发后,圣上派钦差处理此案,宴徐行也将纳兰先生派去帮忙,总算是将其稳住了。
王微九的铺子在这个局势下顺利打入江陵各地,如今已经遍地开花,只等结果了。
“那感情好,爹爹可喜欢阿九了,住在安陆也有个照应。”谢颜听了不少谢庭的消息,眼里满是思恋。
“你也莫要担心,我来之前去安陆拜见过谢伯伯。”王微语搭着谢颜的手道:“谢伯伯现在可精神了,将安陆治理的井井有条,有许多人都慕名搬迁到那里,没准儿今年便能高升。”
“这样啊,”谢颜捂嘴笑笑,“那我也能放心了。”
人口是衡量一个地方官员政绩的重要标准,本朝不乏有流民者,还有那些没有田地的户主,这些人都可以选择迁徙。
对他们来说,一个能为民做主的父母官显得极为重要。
谢庭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谢颜也无法判断他说的真假,如今听到王微语这么说,她只觉得高兴。
宴徐行一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谢颜如花般的笑脸,他想若是天下没有那些纷乱斗争该多好,这样的平安喜乐亦是他向往的存在。
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久到宋寻发现他的身影。
“宴司使?”宋寻挺直身子,上前一步问道:“乔丞相……”
他们在等待的时候,已经人回来禀告,说是王家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范知府带着一队人马去了乔家,看样子是有事发生了。
宋寻很想冲到乔府打探一番,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谢颜和王微语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
王微语看起来很着急,似乎有些害怕宴徐行,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谢颜。
谢颜便问道:“宫里怎么说?王家没事吧?”
“没事。”宴徐行从容不迫道:“科举一事已经查明,与王家并无干系,他们已经平安回府了。”
还没等她们高兴,他继续道:“至于乔丞相,他的府中搜出了与辽国的通信,需要等着圣上裁定。”
“与辽国通信?”宋寻惊呼出声,“怎么会?”
“此事做不得假,至于信件上说了什么,尚未可知,但无论如何,乔丞相都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宴徐行说的漫不经心,“你若是不信,只管去打听便是。”
“乔丞相不会和辽国有关系的。”宋寻沉默良久,肯定道:“我在乔府呆过好几年,从未听说过此事。”
“你能肯定吗?”宴徐行淡淡地问道:“乔丞相并不信你,他若是清白的,你当年为何要离开上京?你在乔府又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寻瞥开眼,“离开上京是我自己的主意。”
宴徐行嗤笑一声,真以为不开口,他就无计可施了是吗?他宴徐行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子,不单单只是圣上的宠信,还有他看人的眼光。
“既然你不肯说乔丞相的事儿,那咱们来说说令夫人的事儿如何?”宴徐行含笑道。
王微语正想着早点回去看他爹呢,猛地听到宴徐行提起她的名字,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宋寻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森然道:“你若有什么主意只管冲我来,莫要牵连无辜。”
说完,他一把拉过王微语的手,“走,我们回去吧。”
“你可知晓,你带宋夫人离开上京后,乔丞相曾想将乔晚凝嫁入王家。”宴徐行懒洋洋的声音紧随其后,逼迫宋寻停下脚步,“你就是带着她离开上京又如何,乔丞相始终不会放弃,他的目的是什么,你是知道的。”
“胡说八道!”宋寻毫不犹豫地否认,“乔晚凝是老师最疼爱的孙女,他怎么可能让她嫁到王家?”
当时若是乔丞相肯舍得,那也用不着他娶王微语了。
“这件事千真万确。”宴徐行道:“你便是不信我,也应该信阿颜吧。”
谢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听到这里,她已经猜到他们话中的意思了,想来,王微语嫁给宋寻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含义。
“我回到上京不久,舒姨曾找过我,问过与乔家联姻之事。”谢颜道:“后来因为乔姑娘不幸落水,此事便搁置了。”
王微语单手捂住惊讶的小嘴,抬眸看向宋寻。
宋寻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涌现出一阵酸涩,遂即冷声道:“那又如何?这是我和王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宴司使来指手划脚。”
“你的事情本使确实不想管,但王卿与本使一见如故,如今王家遭人算计,本使想查个明白有何不可?”宴徐行笑,“再则,令夫人与我家阿颜乃是闺中好友,本使这个做”姐夫“的关心一下也不妨事。”
“你少乱攀亲戚!”饶是清冷如宋寻,也被宴徐行的厚脸皮惊到了,“姐夫”这个词,亏他说的出口。
厚脸皮的宴徐行想是没听见似的,继续道:“宋寻,乔丞相的事不简单,莫要以为只有你发现了端倪,你该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寻冷静了下来,“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那是本使的事。”宴徐行用他的话堵了回去,“本使现在需要你告诉我,当年你在乔家到底发现了什么,又为何不惜一切代价离开上京?”
宴徐行的话说的轻巧,但宋寻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强势和逼迫,宴徐行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他现在不是在问他,而是在向他求证。
“宋寻……”王微语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明明他们是为了她爹的事情来的啊。
宋寻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他看了一眼王微语,眼中有着无尽的缱绻和愧疚。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他决定将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说出来。
三年前的一天,宋寻还是翰林院中的任职,和许多学士一样,他们在等着进一步的安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孤身一人的宋寻住了乔家,时常帮乔丞相打点政务。
某一天,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和乔丞相禀报。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乔丞相的书房从不让人进去,老管事又不在,无人通禀,宋寻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就在他快以为乔丞相可能不在书房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人从书房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宋寻还以为是歹人进了书房,正要出声叫喊,便听见那高个子的男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不过是十万大军的粮草,这老东西就是不肯松口。”高个男子声音粗旷,带着浓浓的鼻声。
“这也正常。”矮个男子道:“咱们得了这个情报也足够了,相信以咱们国主的能力,肯定能打个漂亮的胜仗。”
“只好如此,也不知道国主是怎么想的,竟然和这么个老家伙合作。”高个男子发出嘿嘿的笑声,“若是中原人知道他们敬重的丞相早就背叛了他们,会怎么样呢?”
“那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哈哈哈哈哈哈!”矮个男子也笑了。
寥寥的几句话,几乎将宋寻的脑袋震碎了。
“辽人?”宴徐行迅速猜测道。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宋寻摇了摇头,“可后来发现并不是。”
辽国和大仁的战争由来已久,辽国兵强马壮,大仁兵多繁盛,两方各有千秋,你来我往打打停停,就是不见输赢。
要不是双方互相拉扯多年,哪里轮得上西夏的崛起?
若说起细作,所有人的第一想法一定是辽国人。
宋寻听到这个消息的先是觉得不可能,他怎么也不愿相信乔丞相会背叛大仁。
为了还他一个清白,宋寻将这个秘密瞒了下来,暗中探查了许久。
当时的宋寻只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并没有看见他们的样貌,从他们的话中可以分析出,他们的目的是十万大军的粮草补给。
本朝驻扎在边境的大军足足有四十万之多,十万大军的粮草足以影响到一场大战的结局。
可是那个时候,粮草的调拨都在刘国舅的手中,他想查也查不了。
那么只剩下那个“情报”一条消息了。
“我有一个同乡在军中当个小官,我便写消息托他暗中打听。”宋寻道:“既然那两个人得了消息,必然是要用的上的。”
只是辽国的战争似乎停歇了下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寻都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他频繁的试探和调查引来了乔丞相的注意。
“他不知道我了解多少,但起了疑心,所以,他把我叫过去试探了一番。”宋寻痛苦地闭上眼,“他说给我安排了个好职位,让我进兵部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