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掌声从上方传来,太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温慈,“不愧是皇城司指挥使,不过短短几日功夫,竟然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查个清楚明白,不过温爱卿,有一点你却忽视了。”
温慈抬起头,与太后四目相对。
太后莞尔笑道:“但凡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不利,总是需要理由的,你告诉吾,皇后为何要对圣上下毒?”
“这……”百官也有些迷茫,交头接耳道:“皇后娘娘确实没有下毒的理由,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皇后与圣上是结发夫妻,腹中又怀有皇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天下最尊贵之人,她没有理由要害圣上,要害她腹中骨肉的亲生父亲?”太后步步紧逼。
温慈蹙眉,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应该问刘国舅才对。”司马詹插嘴道:“皇后娘娘心善慈悲不假,但刘国舅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皇后娘娘的父亲,若是娘娘不知情,被某人欺骗了,要如何说的?”
“哼!”刘国舅见太后帮他说话,腰杆子突然就硬了起来,“怎么?司马谏议是说本官欲对圣上不轨吗?本官可是圣上的岳父,先帝的妻舅,为何要对圣上不利?”
这是打定主意要不认罪了,司马谏议气急,“你们如何想的,我等怎会知晓?但人证物证俱在,你莫不是还想狡辩?”
“若你们所谓的证据就是那个被你们关在牢房的人,本官自然不认,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买通了他,陷害本官和皇后?”刘国舅傲然道:“你们说本官图谋不轨,本官瞧你们才是居心叵测!在国家危难之际,你们不想着为圣上分忧,竟然还试图离间我们,其心可诛!”
“来人!”太后也有些不耐烦了,“将他们拿下!”
和刘国舅不同,太后积威甚重,她的话几乎和圣旨无异,话音刚落,一队人马就冲了进来。
“太后娘娘,你这是要将刘家护到底了?”司马詹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问道:“刘家和江山,你要选择刘家?”
太后之所以能执掌前朝十年,不单单是因为先帝的遗诏和她的才能,还有她本身具有的魅力。
她赏罚分明任人唯贤。当年刘家骤然被泼天富贵迷住了眼睛,是太后一力镇压,才叫他们安分守己了好几年。
只是后来,她心态变了,纵容刘家不断犯错,这才让圣上有了翻身之机。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犹豫,但很快被一抹坚定之色所取代,“尔等所言皆为妄语,若是听信几个卑贱的小人便要治国舅和皇后的罪,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目光在百官的身上游走一遍,“还是说你们中有人觉得吾的决断有异?”
太后的话很平淡,可落在百官身上的目光中蕴含着赤裸裸的威胁,叫他们不敢抬头直视,“臣等不敢。”
“你们简直是大仁之耻!”司马詹怒骂道:“身为大仁朝臣,竟然对这种谋权篡位之举无动于衷,你们还有脸站在这里吗?”
浑厚的嗓音在紫宸殿回荡,可惜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司马詹失望至极,心里的悲凉在一步一步扩大。
这就是现在的朝廷,攀炎附势结党营私,为了利益可以无视一切,即便是证据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能假装看不见。
“将温慈和司马詹抓起来!”太后最终还是下了命令。
侍卫们提着刀一步步靠近,成王有心阻止,但却被人拉住。
乔丞相的眉头拧了又拧,心里的疑惑一点点扩大,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不像是宴徐行和圣上的做法,他们不做准备的行动。
“哎……”
就在侍卫靠近两人的时候,一声叹息传入众人的耳畔。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胡子花白的郑王站了出来,睿智又失望的眼神似乎看透在场所有人的心。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不容置疑,“不就是没有证据吗?本王就来做这个人证吧!”
“皇叔。”成王惊讶道:“皇叔这是何意?”
见那两个侍卫还在犹豫,郑王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略作迟疑,还是挥了挥手,将侍卫遣了下去。
郑王环顾四周,将百官的反应尽收眼底,末了对着太后道:“当年先帝弥留之际,将皇室托付与本王,本王遵循遗诏,协助太后执掌前朝,因此被皇室所厌弃。”
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这个骂名本王背负了十年,所有人都在怪本王,觉得本王背弃了皇室,忤逆了列祖列宗,可是,当年本王也是出于无奈啊。”
那时候,已经没有能支撑起皇室的人选了,旁枝末系都在觊觎那个位置,而他又不是一个辅国之才,只能扶持太后执政。
当时他想着,只要太后能支撑几年,等圣上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即便是自己背负骂名,也无愧于先帝,无愧于养育了他的先太后。
“当初你承诺本王,只求守护住大仁江山,等时机成熟,你便会退居后宫,本王信了。”郑王看着太后的眼睛道:“在你离开前朝的时候,本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觉得你虽然走了弯路,但到底还是遵守了诺言,可是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
众人没想到竟然还这个秘辛,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虽说郑王辈份高,地位重,可因为这个污名,他的权利连一个普通京官都不如,现在看来,他确实很不容易。
“郑王殿下。”太后高声道:“吾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兑现了,现在吾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圣上昏迷,群臣无首罢了。”
“确实如此。”郑王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刘国舅道:“刘国舅去找本王的时候,本王已经知道此事与太后无关,但是本王现在却不敢信你了。”
太后心里一惊,双手紧紧抓住椅子上的扶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殿下这是何意?”
“因为你变了。”郑王眼含哀伤,“在你将那些命妇宣入皇宫中囚禁的时候,本王就知道你变了,你心里最后的净土已经不在了。”
太后猛地看向郑王,“她们在宫中为皇后侍疾,吾并未囚禁她们,明日她们便会出宫。”
“可明日已经晚了,不是吗?”郑王摸着胡子道:“太后娘娘,本王从来没有为当年的选择后悔过,你虽是女儿身,可并没有输给在座的任何人,也没有输给任何一个皇室子弟,若是没有刘家,你应当有个善终。”
他看向刘国舅,淡淡道:“那些确实都是卑贱之人,可是本王不是,你需要本王将那日的谈话说出来吗?”
说什么?刘国舅面露狰狞,说他许诺只要帮他坐上摄政王的位置,他便助他洗清污名重回朝堂?许诺会帮他将那些欺辱过的皇室全部处死。
这哪一句话不是死罪?
他太大意了,在寻求郑王相助的时候,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连谎言都没说一句,现在这些都成为他谋反的铁证。
“吾还是那句话,证据呢?”太后猛地站起身,“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证明吾囚禁了那些夫人家眷,还是说郑王在吾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将这偌大的皇宫搜过了?”
太后笃定郑王不会搜查后宫,真以为她将人送到皇后的仁明殿是随意选的吗?那可是一国之母的宫殿,便是圣上也不能随意搜查。
而且一旦惊扰了皇后,伤害的可是皇室唯一的皇子。
就算他敢搜查又怎么样,后宫是她的天下,她只要赶在他搜查之前将人关起来,以后的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现在就明摆着告诉他们,想要那些命妇活着,就不要轻举妄动。
“皇叔,咱们就去搜一搜!”成王怒气冲冲道:“本王不信,这后宫还能叫一个女人只手遮天?”
郑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眼里的失望和惋惜交替出现,当年那个张扬自信立志让天下变的更好的少女终究被权利迷住了双眼。
“太后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郑王叹息道:“若是你能及时收手,本王以性命担保,你不会有任何危险,这后宫还是以你为尊。”
“晚了。”太后闭上眼睛,她知道郑王是真是在为她着想,可是刘家没了,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犯下的错从一开始便注定没有回头的路了。
“殿下于吾有恩,只要殿下能退出朝堂,吾亦可以答应殿下,殿下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太后睁开眼,“不然,吾只怕要辜负殿下多年的信任了。”
刘国舅越听越觉得不妙,挥手道:“你还在和他们废话什么?他们都是一起的,想要离间我们兄妹,快将他们拿下!”
太后抬起手,正要下令。
突然,变故又起。
一声悠长的喊声从殿外传来,“报!”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了进来,跪地喊道:“太后娘娘,成王妃和诸位夫人闯进前朝来了!”
“什么?”众人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监飞快重复道:“是真的,成王妃乔夫人王夫人还有宴夫人一起朝着紫宸殿来了,她们说要有冤屈难伸,希望娘娘恩准她们进殿。”
“荒唐!要伸冤就去大理寺,来紫宸殿作甚?这里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吗?”吕尚书义愤填膺地道。
“此言差矣!”司马詹脖子一扭,道:“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可方才太后娘娘不是说诸位夫人是宫中侍疾吗?怎么会有冤要伸呢?臣觉得既然来了,那就听听她们怎么说。”
乔丞相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拱手道:“臣也觉得此事可行,要说女子进朝堂,太后不也早就进了吗?”
郑王垂首一笑,“太后娘娘,不知这前殿她们能进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