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周延东的面儿，还当着自己两个儿子的面儿，他一个六十六大寿都过了的老一辈，被小辈儿取笑。

　　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给我出来？我的岁数能当你爷爷了！你爹见了我也不敢张嘴。”

　　底下又猛地冒出一个声音。

　　“你见了我，你得喊爷爷！”

　　“哈哈哈！”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刚才小子是谁？有种给我站出来！”

　　周二叔骂得很凶，“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接茬儿，就别做缩头乌龟！”

　　周二叔看没人应声。

　　更加骂得不管不顾起来。

　　“小崽子，你滚出来！”

　　有人说道：“行了，二叔，你就别得理不让人了。”

　　周二叔接着骂道：

　　“我倒是要看看，你爹是哪个池子里的王八！”

　　那个搭茬儿的后生，隐藏在人群里，但周围的人也知道他是谁。

　　被骂到亲爹的头上，他再不吱声，也不行了。

　　“你再骂一句小兔崽子，我真抽你丫！”

　　周二叔听到这个声音，像是从大门口那边传过来的。

　　好小子，这算是让他逮着了。

　　“我就骂了，你们爷俩就是大王八生的小王八！”

　　“哈哈哈！”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有人听不下去，劝说二叔，“别骂了呀，都是一个周，他是小兔崽子，你不是骂了他的祖宗，也是骂自己的祖宗。”

　　周延东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也不阻止他们。

　　众人取笑周二叔，他并没有跟着笑，只看着他们闹。

　　周大伟和周小伟看了一眼周延东，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周二叔毕竟是他们的亲爹，自己亲爹被欺负了。

　　他们两个不吭声，不是一家子都被人当玩笑耍了嘛……

　　“谁说的，赶紧出来，不然我们找到你，打折了你的腿！”

　　有人起哄道：“你出去呗……”

　　周二叔一听找到了人，更气不打一处来。

　　周二叔继续骂道：

　　“刚才是谁？出来！我这么大的岁数了，你才多大，就这么没大没小的，你爹娘不教你，我教你！”

　　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

　　看着年纪不大，尖嘴猴腮的，扬着脖子，站在周二叔面前，“来，我就站在这儿，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他指着周二叔的鼻子说道：“别看你岁数大，论辈份，我还是你爷爷辈的呢！”

　　周二叔认出来，这小跟猴子成精一样的小子，是周小六。

　　有人嘻嘻笑道：“周小六说的辈分，也没错呀……按辈分，周老二就应该喊一声六爷爷。”

　　周小六家里还有五个姐姐。

　　他是他老爹的五十八生的。

　　这个村子里头，同姓的族大人多。

　　虽然说是周家的远房，周小六家是三代单传。

　　周小六的爷爷辈分最大，到了他这一辈，几乎同辈的都是六七十岁了。

　　因为他家把这个小六，当成宝贝疙瘩眼珠子，也把周小六惯得不会说人话。

　　周小六嘚瑟得从周二叔说道：

　　“爷爷教训孙子一句，也没有毛病吧？”

　　刚才起哄的那个，又冒出来，“没毛病，哈哈哈！”

　　周二叔看了周小六一眼，别扭着没说话。

　　在村里确实是论辈分，不论年纪。

　　但是也没有仗着自己辈分大，就拿旁人取笑着玩儿的。

　　周小六看周二叔不说话，更加得意，“来，孙子，喊声爷爷，认个错，爷爷就不跟你计较了。”

　　周二叔张了张嘴，实在是喊不出来。

　　原本是同族的辈分，喊一声也是应该的。

　　但是，刚那他取笑了一通，这会儿让他喊爷爷。

　　这声爷爷真的喊不出来。

　　有人起哄道：“周老二，按理你应该喊一声六爷爷。快喊呀！”

　　周二叔瞪起眼珠子，“我喊，我喊你爷爷个罗圈腿儿！”

　　周小六被指着鼻子骂，跳起来，“你敢骂我爷爷？那是你祖宗！”

　　他论起胳膊，冲着周二叔就打，“你爷爷我今天就抽你个孙子了！”

　　“谁敢拦我？我是他爷爷我……”

　　周小六到底年轻，动作又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去给了周二叔一巴掌。

　　周二叔的两个儿子，见亲爹被人打了，嗷的一声，冲上去，打成一团。

　　周小六个子小，浑身管骨头没什么肉。被周大伟和周小伟一起打。

　　很快就把他揍趴下了。

　　周二叔也上去，给了周小六几个嘴巴。

　　“你和我们家，八竿子都打不着了的，跟谁跟前面前充爷爷呢？”

　　“别说是你，你爹来了。我也照样打他！”

　　周小六的胳膊，被周二叔两个儿子压住，根本还不了手。

　　只有挨打的份儿。

　　那个起哄的站在旁边继续笑，“哎，世界不同了，孙子打爷爷！哈哈哈！”

　　“住手！”周延东喝道。

　　周二叔才住了手。

　　周大伟和小伟放开了周小六。

　　周小六刚才趾高气扬地，现在被揍得鼻青脸肿。

　　鼻子还往下淌着血。

　　周小六感觉自己鼻子流出来，习惯性的用手背一抹。

　　低头一看，脸色一白，惊恐道：“血？流血啦……”

　　“我流血了啊……娘啊……我可不能死啊……”

　　他顶着乌眼青的脸，冲周延东哭喊道：“东子，你爷爷被打了，你也不管啊……”

　　周小六确实是不会说人话。

　　旁人都知道喊一声东哥，他就当面喊东子。

　　还自称爷爷……嗯，就该打！

　　打得轻！

　　周延东看他鼻血直流，丑的跟戏台上的丑角似的。

　　周小六这幅模样，不用勾脸，赶到戏台上，就是个丑角儿。

　　他跟旁边离着近的人，说道：“那边有凉水，把他拉到一边去吃，给他洗干净。”

　　……

　　周延东放任他们胡闹。

　　就是看中看出他们的心性。

　　有些人就是搅屎棍。

　　哪里有他，哪里乱套。

　　“周二叔，你不用来了，我要是找人干活，年纪大了，确实不干了。”

　　二叔刚张嘴，周延东打断了他。

　　“你也别跟我狡辩了，要是你非要来，大伟和小伟我也不要了。”

　　周二叔赶紧闭嘴。

　　“那就让大伟小伟，跟着你干。我回去。”

　　又回头，冲自己两个儿子吼道：“你们好好干，听见没？”

　　大伟小伟兄弟俩，都烦得要命，“行行行，爹，你赶紧回去吧。”

　　周延东又把那个搭茬儿的小子叫过来，

　　“你叫周小六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