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十年,公司终于上市。
老婆特地送来名贵西装,要带我参加晚宴。
我却攥紧口袋里的癌症确诊单,在电话里提出分手。
小助理内疚不已:“都是我不好,没有问清楚先生的穿衣尺寸。”
江佑梨耐心抚慰他许久,又转而对我道:“既然这样,就让阿远代你去。”
我看着电视里一对璧人,平静的收拾好东西离开。
把东西收拾好后。
本想好好告个别。
没成想江佑梨将近一点才回来。
听到密码锁开锁的声音,我以为是江佑梨。
抬头看去,没想到正对上楚远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他身上穿着那套我期待了十年的西装礼服。
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样贵气逼人。
“之前替江总讨了几次文件,总输密码比较麻烦,干脆录了指纹。”
他有些尴尬的解释。
要是以往,我定是要质问一番。
但现在,心里却很平静。
除了心底那股忽略不掉的苦涩,丝毫不觉得意外。
还不等我回话,被他搂在怀里的江佑梨,嘴里嘟囔着:“他酒量不好,我替他喝。”
我们都明白那个“他”是谁,气氛更加微妙起来。
楚远赶紧低头用最温柔的语气,温声哄着:“江总,到家了。”
说话间,眼神不自觉朝我瞥来,暗藏得意。
我并未在意。
眼看着我们努力了十年的目标。
陪着她一起走上璀璨荣耀的人却不是我。
忽然之间好像就释怀了。
江佑梨这才抬起头,微阖的双目睁开。
看到我后,跌跌撞撞朝我奔来,搂住我的脖颈,声音哽咽:“阿晏,我们终于成功了。”
楚远看到这场景,似乎有些不甘心,但现在显然没人有空关心他。
“你醉了。”
楚远刚走,我就推开身上的江佑梨,平静道。
她跌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心虚。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
里面是一条裁剪的更为得体精致的西装。
按她的话来说,这套西装比今天出院穿的那套贵得多。
我没有伸手接,明明她和我都清楚,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电视还在循环播放,今天他们一起登堂入室的场景。
她立刻关闭电视,心虚的捂住我的眼睛:“阿晏,别看。”
“今天你忽然不肯过来,我也是没办法,才让阿远顶替你。”
她眼中的醉意,去下大半,倒像是诚心诚意跟我解释。
“江佑梨,她顶替我的事情还少吗?”
“真的是因为没办法吗?”
“还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和你携手,走上那个位置?”
听到这些话,原本还在耐心解释的江佑梨。
不知道被触碰到哪根逆鳞,好看的眉紧紧皱起。
“顾时晏,你非要这么敏感吗?”
“为什么就不能像阿远一样,多理解我一点?”
“如果你能跟他多学学,也不至于爸妈他们还不肯接受你。”
我觉得可笑。
笑她做贼心虚,还要怪我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蠢
我期待十年的西装,却是别人的尺码,她还要我大度。
“江佑梨,你知道的,我学不会。”
“不如这样吧,我把你未婚夫的位置,也让出来给他,我们分手好不好?”
我静静望着她。
裂开嘴笑了,笑的太用力,心脏抽痛起来。
那个说喜欢我的直率坦诚,不惜跟家里人断绝关系,要跟全天下作对的女孩。
今天却要我学别人那样弯腰奉承,讨她欢心。
江佑梨的脸色冷下来。
刚才那一点点温柔小意也不见了,她皱着眉警告我:“顾时晏,别说气话,你知道的,我没耐性哄。”
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拳头却还是忍不住攥紧。
这句话我很久没听过了。
男人的第六感很灵,第一次看到楚远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对我充满敌意。
所以每次他们两个走的太近,我都会发脾气,让江佑梨离他远点。
一开始江佑梨会解释,会保证,还说会把他调到公司别的部门。
可当我再次见到楚远的时候。
却发现江佑梨根本就没有,像她保证的那样去做。
甚至因为楚远的阳光体贴,给他额外的特权。
比如他稍稍表示出不便,就能每天搭老板的顺风车。
而身为正牌男友的我,却要在暴雨中艰难打车回家。
比如半夜打电话给江佑梨说胃痛,江佑梨就会毫不犹豫去找他,却没想过我会因为她的离开,睁眼到天明。
在我眼里,这就像亲眼目睹一场盛大的叛变。
痛苦的同时,把我的心一点点掏空。
而我质问的时候呢?
她总会用嫌恶,又不可置信的语气警告我:“顾时晏,你多大了,为什么要跟阿远这种刚毕业的小男生计较。”
“他那么单纯,根本没想那么多,你太多疑了。”
你太敏感了你太小气了
这是楚远出现后,她对我说过最多的字眼。
直到最后我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的关系才再次恢复正常。
可她没想过,她嘴里的小男生,只比我小两岁而已。
也只有我知道,在经历一场怎样的煎熬。
说完她转身要走,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张嘴:“江佑梨,如果我说我快死了,你会跟楚远保持距离,多陪陪我吗?”
她脚步怔住,疲倦让她眼尾泛红,秀眉也烦躁的拧紧。
我仔仔细细打量这个爱了十年的女人。
她眼中没有担心,全是冷漠与不耐烦。
她张开好看的红唇:“阿晏,别做这么无聊的假设。”
我看她许久,想到这些天,我一个人承受胃癌的折磨,她却丝毫没发现我的异常。
扯开嘴角笑了:“开玩笑的。”
趁着她洗澡的空挡,我提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走出门。
深更半夜,有一对小黄人情侣,正边骑车边嬉笑打闹着。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模糊。
或许我和江佑梨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对等过吧。
第一次见江佑梨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而我是杀人犯和小姐的儿子。
我那个混混爸,在会所找到我妈的时候,她正在男人身上卖力工作。
我爸问她要钱,她不给。
本来我爸只是吓唬吓唬,谁知道我妈脾气上来,扯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带。
结果一失手,真的出了人命。
我妈死了,我爸过失杀人判了十五年。
这段视频在当时流传很广,被人扒出来,我是他们的儿子后。
我不出意外的被霸凌了。
甚至不少家长都要求学校开除我。
我从小活在地狱里,读书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我跪在校长办公室,磕的额头红肿,只求他们给我求学的机会。
江佑梨过来送作业本,刚好看到。
拉着我出办公室,又带我到医务室包扎额头的伤口。
我发狠甩开她的手,她这种天之骄女,根本不知道要是不能让校长松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她只是笑着受了:“脾气这么大,刚才为什么愿意给他们磕头?”
又笑着安慰我:“放心,我会负责。”
后来流言没有了,校长也不再提开除我的事。
她好像顺理成章把我当成她的人,开始照顾我。
直到填志愿那天,她紧张的问我填的哪里。
末了又神色忐忑的向我告白。
那时候她真的很照顾我的情绪。
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确定关系后,我更加努力。
可当她把我带回家时,还是遭到家里人强烈反对。
江家人视我为洪水猛兽,好像稍一放任我就会拉着江佑梨共坠深渊。
那天她紧紧拽着我的手,昂首挺胸走出左家大宅,还说我们要一起闯下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她会让江家人接受我的。
她告诉我江家人说的都不是真的,他们只是没看到我的好。
我和她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发誓要做出一番成就。
那时候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小姐,一人打了三份工。
明明累成狗,却还是会在看到我因为应酬喝到吐的时候,抱着我哭的难以自已。
她说这辈子,我也要一直在一起,死也不分手。
她还说,总有一天,会和我手牵手走在聚光灯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值得最好的。
为了她这些话,我拒绝所有大厂,一心一意陪她创业。
暗中忍受着江家人三番五次的刁难侮辱。
我是他们嘴里的垃圾,底层人,废物。
可只要江佑梨还能坚定的握紧我,那我就死也不松手。
我也十分努力想要得到江家人的认可。
不管江家人如何刁难,始终放低姿态讨好他们。
可她好像并未把承诺放在心上,可能这条路太长,走到一半,只有我一个人还心心念念要到终点吧。
而她做到了,她起高楼,宴宾客,万众瞩目。
却独独忘了我。
风有些冷,我提着行李箱裹紧大衣。
城市很大,空寂又幽长的马路,好像在暗示每个人都有归宿,除了我。
最终我还是选择回到曾经的小家。
开门的瞬间里面传来一股霉味。
我妈死后我没回来过,床上斑斑点点,还有旖旎的痕迹。
从五岁起,我看着我妈把一个又一个男人带进来。
所有人都有资格嫌弃我妈,只有我没资格,毕竟她赚的大部分钱都花在我身上。
收拾好家里后,我躺在床上。
胃里又开始翻涌着一阵阵钻心的痛。
我忍不住捂着脸泪流满面。
本想和江佑梨就此划清界限,
却没想到会在复诊那天碰到她。
“顾先生,您的情况非常不好,这边建议您再做另外几个检查,看一下癌症有没有扩散。”
胃部被医生放在荧光板上,她指着其中一个地方,告诉我,这里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心里难过的要命,嗓子也像被湿棉花堵住。
我强压下流泪的冲动,朝她笑笑:“谢谢医生,那我先去缴费。”
交完费等电梯的时候,好死不死碰到楚远和江佑梨。
楚远捂着胳膊,脸色痛苦的靠在江佑梨怀里。
看到我的瞬间,江佑梨脸色沉下去。
大概以为我又要闹吧。
我没搭理他们,只看着长长的队伍有些烦躁。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楚远忽然皱着眉喊疼。
江佑梨脸色瞬间从嫌恶变为担忧,她焦急的查看对方胳膊。
说话间,好像是那天晚上楚远坐地铁回家摔倒了。
话里话外,竟然还有怪我没送他的意思。
我觉得好笑,坐个地铁能摔成这样。
那每天那么多人坐地铁,不知道要摔出多少残废。
好在电梯门开了,我胃部再次泛着丝丝麻麻的痛意,我下意识捂住胃部,额头渗出冷汗,随人群涌进电梯。
但人太多,我还是被人群挤得摇摇欲坠,我努力压制住呕血的冲动。
另一边,江佑梨娇小的身躯,正努力护着怀里的楚远,生怕他磕着捧着。
她离我不远,看着我手里的缴费单,脸色阴沉的问我:“你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还把东西都搬走了,就因为那点小事,非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今天就把东西搬回去,我答应你,会让公司所有人知道,你才是公司的男主人行了吧?”
我觉得好笑。
对她来说我们十年的坚持,只是那点小事吗?
她明明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不用了,还有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
我冷静的跟她沟通,想让她意识到,我是真的想跟她分手。
可我手上越来越没力气,眼前开始阵阵发昏。
想到医生的话,心头漫上无穷无尽的苦涩。
电梯很快到了,我踉跄着走出去,看着里面的两人。
手死死捂着胃部,我直视江佑梨:“江佑梨,如果我要你现在丢下他,陪我去看医生,你会答应吗?”
江佑梨脸色为难,手却搂的更紧了。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皱眉道:“阿晏别闹,我是他老板要对员工负责,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落下来。
你也说过要对我负责啊,骗子。
胃部的痛处到底让我支撑不住,我滑倒在扶手边。
其实之前我就想告诉她的。
那是我第一次被诊断疑似胃癌的时候。
刚好赶上我们恋爱十周年纪念日。
我心情沮丧到极点。
却并不是因为怕死。
我当时想的是,我们相依相伴十年,如果我突然死了。
那江佑梨呢?她该怎么办?
这些年,她说要在外面创事业,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我照顾的。
我想了一千种安慰她的语言。
忐忑又悲哀的在家里等她回来。
可恰巧那也是她这十年来,第一次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绝望又无助的坐在沙发前,等到半夜十二点,看着时钟敲响。
直到第二天才接到她的电话,她说之前那个难缠的大客户搞定了,她在出差。
我问她和谁在一起。
她说:楚远。
那次她回来的时候很高兴,给我买了昂贵的腕表。
她觉得这么好的礼物,足以抵消我的一夜苦等。
再然后是公司即将上市的时候。
那一个月我们都很兴奋。
我差点真的信了,楚远只是她的得力助手。
他们真的只是合作伙伴。
最后和她站在一起的一定是我。
晚上的时候,江佑梨给我打电话。
我直接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
第二天我一个人接受治疗。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虚弱的彷佛随时都会死掉。
小护士贴心的给我喂水。
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没有那些破事内耗,虽然还是很不舒服,但胃疼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医生说最终检查结果出来了,目前病灶并不严重,而且之前的治疗也很见效。
可以继续选择保守治疗。
想着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
能力并不弱。
至少楚远在我面前完全不够看。
创业之初,我陪江佑梨东奔西走,有不少订单都是我和她一起拿下来的。
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有胃痛的毛病。
后来公司稳定下来。
她说不希望我这么累。
她说我太优秀了,不喜欢别的女人看我的眼光,希望我的那盏灯火永远都只为她亮。
我其实不太情愿,却还是妥协了。
一心一意在家里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现在分手了,第一件事,我决定先去找份工作。
既然现在有很大的可能不用死了。
我得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没想到我正在投简历。
电话响了。
接通之后我才发现是江佑梨,她换了号码。
“你怎么不问我和楚远的事了?”
“不是让你搬回来吗?为什么家里还是很空?”
她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胜券在握,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不是她说我总是揪着楚远和她的事很烦的吗?
我笑着回答,冷漠又疏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想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再过问。”
“我都已经主动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顾时晏,闹也要有个限度,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你以为离了我,你还能过这样的生活吗?”
“把东西搬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听”
不等她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继续拉黑。
晦气!
继续在网上投简历。
在我找工作的的这几天,江佑梨孜孜不倦的给我打电话。
我实在烦不甚烦。
只能接起电话。
江佑梨似乎没想到我会接,电话那边安静一瞬,急切的声音传来:“别挂。”
我收回手,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声音有些颤抖,然后才喘着气说:“阿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
沉默半响,我想说我告诉了呀,我把诊疗单放在床头柜上,可她连家都没空回。
我瘦的皮包骨头,她却看不出我的变化。
在医院碰到,她也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楚远。
可当我刚准备张口。
却听到楚远的声音。
我顿时像吃了苍蝇屎一样恶心:“你和谁在一起?”
“我在出差。”她回答。
“我问的是你和谁在一起。”
我重复一遍问题。
“和楚远,但我们只是工作,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答应了和她回老宅。
她说这么多年,直到知道我生病了。
她才发现,我在她心里那么重要。
她一定要让我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
一定要让她家里人接受我。
可我只想跟她断个干净。
以及给这几天一直给我发信息,警告我不要以为快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江家人看看,我根本不稀罕上位。
要不是因为江佑梨,他们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这还是我第一次踏进江家大门。
第一次来的时候,跪在门外三天三夜。
那时候她家里人都说,我不过是杀人犯和小姐生的杂种,不配进这扇门。
为了江佑梨,我虽然不满,却也只能低头受了。
我不知道江佑梨,到底是怎么跟她家里人做工作的。
十年了。
居然还真被她带进来了。
可惜是以这种心情进来的。
站在门口没一会,江佑梨开着车过来,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目光温柔又心疼的,落在我脸上:“阿晏,你瘦了。”
她每次紧张就喜欢这样拉着我。
我瞪她,她语气带了几分恳求:“今天这样的场合别闹。”
我有些恍惚,好像这几年的冷落,失望,死心,都是做梦。
那个我熟悉的江佑梨好像又回来了。
直到我看到楚远,扶着江佑梨奶奶从里面迎过来。
我狠劲一甩,终于甩开她的手。
江佑梨看到他,脸色也不太好。
“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看我,又语气不善的质问楚远。
楚远却是满脸委屈的看向江老夫人:“佑梨姐,怎么?就是怕楚先生生气,连我这个弟弟都不认了?这次可是老夫人说想我了,才叫我回来的呢。”
我这才知道,除了年纪小,青梅竹马也是江佑梨对他照顾有加的理由之一。
“回去我会跟你解释。”
江佑梨除了在我这件事上,向来孝顺。
现在只能在我耳边说上这么一句。
然后就被老夫人要求,和楚远一人一边,推着她进门。
每个人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鄙夷,不屑,和十年前别无二致。
他们和楚远像齐齐整整的一家人。
我一个人落在后面。
虽然他们不待见我,但话里话外的威胁,都能看到出来江佑梨这次给他们施加了很多的压力。
我昂首挺胸跟在他们后面走到餐厅。
所有人都已经落座。
楚远还在笑着哄老夫人开心。
江母慈爱的看着他,俨然一副慈母做派。
我站在那里,餐桌围得满满当当,唯独没有我的凳子。
江佑梨注意到我,还想让我像从前一样,对他们家人卑躬屈膝,妄图留个好印象。
我推开她要当和事佬的手。
把正发挥绿茶功力的楚远,猛地从凳子上拽下来。
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江母心疼的扶起她,指着我鼻子骂:“你这个没教养的废物,谁给你的胆子在江家动手的。”
老夫人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江父更是气愤的站起来,指着江佑梨破口大骂:“这就是你说的他很好很有教养?还说我们了解他就会接受他?”
江父年过六十但很有威严。
江佑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慌忙解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肯定是生病让他情绪失控。”
说完沉声斥责我:“顾时晏,快跟阿远还有爸妈道歉。”
“你要我给一个整天惦记别人女朋友的混蛋道歉?”
我笑着反问。
场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被他们允许过进他们家门。
但我清楚家人在江佑梨心里的地位。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侮辱我,我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想着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想着日久见人心,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但现在我已经认清了。
从来就不对等的关系,哪有未来可言呢?
我也做不到一辈子对他们逆来顺受。
他们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反抗。
场上安静了好一会。
江佑梨走到我面前,高高举起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并警告我:“给爸妈和阿远道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十分痛快,我猛地甩开她的手:“那我也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你这机会爱给谁给谁。”
江母和楚远赶紧过来扶住她。
“你你你”
老夫人颤抖着老胳膊老腿,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我扭头恶意的瞪她,老不死的,就属她最不是东西。
还给我打电话说我就是命贱,爹妈不积德才得病。
“我看你是疯了!别以为得了癌症,就能为所欲为!”
“你简直一点没有教养!”
江父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我鼻子骂。
我反手一杯酒就泼到他脸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么泼我的。
还不解气。
我又拿起一瓶红酒,直接一瓶口,玻璃四溅。
又把一整瓶酒,倒在他昂贵西装上。
他想躲,但酒色掏空他的身体,他没我手劲大。
我扯着他。
一盘又一盘汤汤水水倒在他身上。
很快他昂贵的西服变得全是污渍。
“去你麻的没教养,这里就属你最装!老子就是没教养,在你们家装了这么多年孙子,真以为我好欺负。”
想想那些年的窝囊,这一刻畅快极了。
我妈虽然是小姐,但从小就跟我说,别人惹我就打回去,别怂。
所以我从小能装会演会打架,软刀子硬刀子,什么都不怕。
只是因为爱江佑梨,所以愿意为她收起所有獠牙。
是因为爱啊。
现在才发现,爱是他妈最没用的东西。
我只想自己爽。
“啊啊啊!”
江母快崩溃了,一边是老公一边是女儿。
一向雍容华贵的她,快崩溃了。
她踱着高跟鞋再次指着我鼻子骂。
“顾时晏!”
“要不是佑梨跪在他爸面前苦苦哀求,还愿意拿出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给江家,让你进门,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别忘了,你吃喝住行都花的我女儿的钱,你敢这么做,你居然敢这么做!”
“以后就算你真的死在外面,我也绝不会让你进左家门!”
我一巴掌拍掉她指着我的手指:“你以为你家是故宫!谁都想进来看看?”
楚远已经被吓傻。
苍白着脸想过来又不敢。
江佑梨整个人都快碎了。
她目瞪狗呆的看着这一切,眼看着我要搞她妈。
这才反应过来,冲过来抱住我,浑身颤抖。
大概是我癫公的状态把她吓得不轻。
她居然没像从前那样,一对上他家人就无故指责我。
而是拉住我,眉头紧锁:“阿晏,我当你是生病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定,我不怪你,现在快点跟爸妈奶奶阿远道歉。”
末了又加一句:“至少想想我们的未来。”
被我创飞的众人,都喘着粗气看我。
他们生来高高在上,自然学不来我这种烂泥堆的撒泼。
张着嘴骂人都不会骂。
一群废物
他们万分笃定,我会听江佑梨的话,给他们道歉。
毕竟之前每一次,我都妥协了不是吗?
我冷笑着甩开江佑梨的手,从包里掏出小盒子。
自从知道我得病。
他们家一个又一个的打电话警告我,贬低我。
告诉我妄想用病情道德绑架江佑梨。
“未来,呵呵,老子不稀罕了!”
“还有,江佑梨,我再一次提醒你,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是我甩的你。”
我把订婚时,江佑梨送我的戒指,放到她手上。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很快身后传来老夫人苍老的尖叫声。
以及江佑梨发疯似得咆哮声:“顾时晏,你给我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主动跟江佑梨分手。
是愤怒还是解脱。
我不在乎了。
回到家好好洗个澡,有种大仇得报的轻松。
只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我不耐烦的接通,对面传来江佑梨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你怎么能这么做!”
末了又喘着粗气,像在努力克制脾气:“奶奶被你气住院了,你快点过就说这一切,都是你身体不舒服没控制好情绪,我可以陪你一起跟爸妈磕头道歉求他们原谅。”
“神经病。”
挂断电话。
一开始江佑梨还不停给我电话。
我拉黑一个又一个号码。
后面几天倒是没反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真的气得不轻。
呵呵,气死最好。
我以为闹上这么一场,江佑梨肯定恨死我了。
这下总能断的干净。
而且我在新公司也干的不错。
虽然停了两年没有工作。
但在陪江佑梨创业的时候,也算业绩斐然。
新公司不大,老板三十多岁,是个颇为干练的事业批美人。
我们不约而同想起来,以前陪江佑梨创业的时候。
好像还竞争过。
我以为会被拒绝。
没想到对方张嘴就给我开出高薪。
还说当初虽然竞标输给我们。
但更让她羡慕的是,左江佑梨身边有我。
她人不错。
我们聊了一会。
末了又话里话外打听,说圈子里都知道江佑梨见不得别人惦记我。
这才不让我继续出来工作。
虽然她觉得我这样的人应该发光发热,但不明白江佑梨怎么舍得又把我放出来。
我直视对方的眼睛,坦然的说,我和江佑梨已经分手了,而且我还得了癌症,正在接受保守治疗。
至于对方那点小心思,我又补充。
“我会靠实力证明自己,现在我眼里只有工作。”
对方怔愣片刻,而后优雅一笑。
聪明对人话不用说的太透,太透就尬了。
从高中起我就小心翼翼把江佑梨放在心里。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围绕她。
从前我甘之如饴。
如今跳出来,没有那堆糟心的人和事。
生活就像是打开新世界大门。
心情好了之后,病情都跟着有进展了。
我重新审视自己。
同时,我清楚对江佑梨这样的孝女贤孙。
我那天的举动究竟有多惊世骇俗。
原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这天正常下班。
却发现消瘦一圈的江佑梨,正倚在我家门口抽烟。
一看到我,她赶紧掐灭烟头。
上学的时候,她就是大姐头,但每次抽烟却还是害怕被我发现,有一次人家逗她,喊一句“顾时晏来了”,她居然吓得直接把烟塞嘴里,那次还把舌头烫个大泡。
后来什么时候开始不在乎的呢?
哦,是楚远回国,我再次让她不要抽烟时。
楚远在旁边说,公司压力大,抽的少没关系的。
她立刻选择站在楚远那边,不耐的看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和阿远一样理解我?”
我装作看不见她,转身就要进屋。
擦身而过时,被扯住衣角:“阿晏,为什么?”
“就因为上市那天,我带了阿远,你连得了癌症都不肯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我甩了几下,没甩开,然后冷漠的看向她。
“别忘了,我给过你选择,是你选择楚远。”
她身子晃了晃,露出一抹苦笑:“是阿远胳膊受伤那天?”
“可我是他老板,楚叔叔把他交到我手里,我不能不对他负责。”
“够了!”
我冷笑着打断她:“江佑梨,是这一次吗?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念给你听吗?”
“还有,什么叫就因为?这些年所有的事你明明都知道,从一开始高考你明知道我能上顶尖学府,可你让我陪你去你的城市,毕业,你明知道我有理想有抱负,可你说你要证明自己,你说等你闯出一番事业,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要求你家里人接受我。”
“你明知道你家里人如何侮辱我,看轻我,践踏我,但你选择视若无睹,你只会告诉我再忍忍,他们是你家人。”
“你心安理得的让我以你为中心,你从骨子里和你的家人一样,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和你对等的位置上,所以整整十年,你明知道我等那一天等了多久,你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却还是轻而易举叫人替代我。”
“还有,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是这样的,阿晏,你听我说,你不喜欢楚远,我可以把他开除。”
“十年了,阿晏,你冷静冷静好吗?别说气话。”
我看着她,内心平静。
她走上高位后,便习惯指责我。
多久没看到她这幅惶惶不安的样子了?
“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冷静,也从不说气话。”
“分手这件事,我只是通知你。”
“不要再来找我,不要让我恨你。”
她身形晃了晃。
到底松手让我进门。
后面几天她倒是确实没有打扰我。
只是治疗的医生告诉我,总有个女人来打听我的病情。
我也懒得管。
我在新公司工作很顺利。
癌症也渐渐得到控制,经过治疗后,已经转为良性,只是以后都不能再喝酒了。
除了美女老板动不动借着工作之便,给我带个奶茶,工作餐什么的。
搞得学多人私底下窃窃私语。
我很无语,敲响办公室的门,让她收敛点。
不然我就收拾包袱跑路。
看着美女老板默默删除给助理发的:【给策划部每人点杯奶茶,顾时晏那杯多加点珍珠椰果红豆。】
我:
好在在我再三表示现在真的只想好好工作后。
她消停下来。
我估摸着也许真的怕我跑路。
毕竟来公司三个月,我的业绩遥遥领先。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江佑梨,但内心很平静。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她妈给我打电话。
向来高高在上的妇人语带哀求:“阿晏,楚家已经被佑梨打压破产了,楚远也去国外了,你能不能原谅她?”
我冷笑一声,刚想挂电话。
对方忽然哭出声来:“算我求你了,以前都是阿姨不好,是我对不住你,就算不能原谅她,能不能来看看她,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整夜整夜失眠,她不敢去找你,怕你恨她,又不让我们找你,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能看她死啊。”
我沉默了。
虽然我已经放下了。
但到底最宝贵的十年里,全部都是她。
我答应下来,江母哭着道谢,几乎要跪下来。
第三次踏进江家大门,江父江母甚至老太太都紧张的在门口迎接。
我心头一沉,看来江佑梨的状态的确算不上太好。
他们小心翼翼跟在我后面,看我上二楼。
矗立在一扇门前,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我推开门,一盏台灯顺着脸颊擦过,锐利的边角在我脸上留下淡淡血痕。
“放我出去”
江家人已经告诉过我,江佑梨发了狂的工作,最后活活把自己累晕在公司,身体几乎到极限,他们没办法,只能把她带回老宅。
“江佑梨。”
我打开灯,唤一声。
她木讷回头,看到我是我后,迷蒙的双眼清醒过来。
扑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吹吹我脸上的伤口:“阿晏,真的是你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过要永远保护你,可我忘了,我又弄伤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你的病,好些了吗?”
我叹口气,平静的躲开她的手:“没关系,都过去了,我已经不疼了,病也好了,只是不能再喝酒。”
她像是回过神来,领会话中意思。
颓败的勾勾唇角:“是他们找你来的对不对,我说过不要他们打扰你的,阿晏,别恨我好不好?”
我不置可否,他们都把我视为治疗江佑梨的良药,可我和她也只是相顾无言。
我沉默着看向她。
“江佑梨,你帮过我,所以我不恨你。”
她却像是没听到,固执的拉着我走到床边,打开一个相册,指给我看。
那是十八岁的我们。
那时候,有她在的地方,永远看不到我的正脸。
我平静的陪她看完照片。
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先不听话,啪嗒啪嗒,打湿那些照片。
她着急的拿袖子去擦,可越擦眼泪越多,老照片瞬间糊成一团。
她捂住脸哀求:“阿晏,我可以的,我可以带你走向更高的地方,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
“这些天,我被关在这里,我看着窗外,想给你打电话,可你从来不接。”
“我忽然想到,那些我出差的日子,我也会这样,可从一开始我那么拼命都是为了,有一天能拉着你共享那些辉煌的日子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阿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些天我很寂寞,很想你,我在想那些数不清的夜晚,你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守着一部手机,一盏灯火在等我。”
“你次次年级第一,就连高考都是市状元,你明明那么优秀,却因为我撒个娇,就甘心在家里给我洗衣服做饭。”
“你会吃楚远的醋,会骂我抽烟喝酒,我很烦,可我心底深处很温暖,我被迷蒙了双眼,没有细细感受过,可你现在怎么不骂我了?”
“阿晏,我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你了”
我愣住。
这样的江佑梨让我不知所措,我倒宁愿她还是前阵子那个冷漠的江佑梨。
我倒能冷血个干脆。
但现在我只是像十八岁那样,拍拍她的背:“江佑梨,别放弃,让我看看你能站到多高的地方。”
“虽然这次可能是对手的身份,但别让我看不起。”
我任由她伏在我肩膀哭了一会。
美女老板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策划案有几处不对。
我撇撇嘴,一根根掰开江佑梨的手指:“我得走了。”
对江家人我依旧没有好脸色,匆匆忙忙离开,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江佑梨不再寻死觅活,可江母又给我打电话,说她彻底不肯再回老宅,就连老太太装病都没用。
她发了疯的工作,却不再折腾自己的身体。
她好像也放下了。
可她又过了五年十年依旧没有再婚。
而我每年和她相识的日子,总能收到雷打不动的洋桔梗。
江母又找过几次,低声下气求我回头。
可窝在我怀里乱蹭的美女老板,哦,不,现在我才是老板,她是家庭主妇。
她直接摁断电话。
又把哄好的小宝,扔到小床上。
我任由她对我放肆,不由感慨:“人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在一起十年也会分手,有的人半年就能领证。”
忙的哼哧哼哧的家庭主妇,把脸埋在我胸前闷声闷气回道:“才不是半年,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铁饭碗肯定很稳,可惜墙角太硬,你都不知道你来我这里应聘,我乐的差点把丝袜都撕了。”
我:???
果然漂亮女人都很会骗人!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