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是回到了2017年对吗?”白芷笑着说道:“那时,你和老四每个月见一次面,见面的环境和现在差不多,有酒,不过,没有火锅。”
阎申轻笑了一下,问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想一下。”白芷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说道:“我记得他在信里还告诉过我,说你每次去头上都顶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这喝起酒来嘛,就特别的不方便,搞的他每次都得给你找一根吸管才行。哦,对了,他跟我说,每次和你见面,在看着你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不管身旁有人没人,你头上的那个塑料袋是怎么也不肯取下来的。”
阎申哈哈大笑,又问道:“还有呢?”
白芷也跟着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他还说,你每次都会告诉他,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很快就可以摆脱逃犯的身份,很快就可以把头上的塑料袋取掉了。可是,每次再见面时,你的头上还是顶着塑料袋。”
说到这儿的时候,白芷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等到他终于看到你的脸时,你的身上穿着的,是警服。”
阎申苦笑了一下,轻声的说道:“我想过要告诉他的,只是···”
“只是,你被困在自己之前的谎言里了。”白芷打断了他,接着说道。
阎申仰头喝了一大口的酒,没有说话。
白芷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记得在他出去前,咱们两个分别跟他谈过。”她转头看向阎申,问道:“你告诉我,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吗?”
“这个,他没有告诉过你吗?”阎申有些诧异的看着白芷,问道。
白芷没有答话,只是对着他轻笑了一下。
阎申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再说一遍。”他又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后,才开口说道:“我告诉他,如意馆重新开放那一天,就是我出去的那一天;还告诉他,只要完成几起案子,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说,你其实也没有说谎。”白芷说道:“你只是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阎申又一次的苦笑了一下,说道:“从我第一次头上顶着塑料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认定我还是个逃犯了。我没有解释,就顺水推舟的承认了。所以,与其说我是被困在自己的谎言里,倒不如说我是被困在他为我编织的谎言里了。”
“顺水推舟啊。”白芷笑了一下,说道:“不错不错,这个词用的好。”说完,又开始笑。
阎申盯着白芷看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你呢?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他呢?”
听到这个问题,白芷止住了笑声。
在和阎申审视的目光相对几秒钟后,白芷才开口说道:“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也是之前我听朋友讲的。”
阎申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芷,也不说话,只是拿着酒瓶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讲的也是一个卧底的故事。”白芷表情认真的说道:“我那个朋友说,有一次去外面玩,看到一个很瘦个子也不太高,并且长相也相当猥琐的中年男人。当时是夏天,都穿的短袖,所以我那朋友就看到那男人的两条胳膊上呢,满是纹身。最让人觉得的奇怪的是,那纹身一看就是洗过,但是没有洗干净的那一种。所以,我那朋友就好奇的问一个认识那男人的人,说他既然纹了,又为什么要洗呢?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纹身这东西洗的时候可是比纹的时候疼,还铁定是洗不干净的。”
说到这儿,白芷看着阎申,笑着问道:“你猜那个人怎么回答?”
阎申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一直在喝着酒。
白芷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那个人就告诉我那朋友,那个男人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卧底。后来,那些当初和他称兄道弟的犯罪分子,都被他送到了监狱。这近二十年过去了,那些人基本上都从监狱出来了。而我朋友看到他的那晚,那男人是在和那群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兄弟们’,在ktv里喝酒。”
故事讲完了,两个人都没说话。
在相对着喝了好一会儿酒后,阎申才开口问道:“这个故事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讲了吧?”
白芷点了点头,说道:“对,是第二次。第一次,就是在老四出去的那天。”说着话,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当时,在听完我讲的故事后,他问过我什么意思,我告诉他,这故事的深意,每个人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你那时是想要告诉他,我的身份?”阎申问道。
“不止。”白芷回答道:“我还想告诉他,让他不要怪你。”
阎申轻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芷眼睛紧盯着阎申,轻声的问道:“那你呢?从这个故事里,听出什么别的意思了吗?”
阎申抬头看着白芷,不说话,只是笑。
白芷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说道:“好,明白了。”
又是一阵的沉默,在这沉默中,两个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想着各自的心事。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白芷看着对面的大楼,用呓语般的声音说道:“真的好美啊。”
听到白芷的声音,阎申也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大楼。
“可惜啊,可惜。”白芷喃喃的说道。
阎申盯着对面的楼,问道:“可惜什么?”
“这楼虽美,可惜就是名字没有取好。”白芷轻笑了一声,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同衣同衣,我们这兄弟只能同衣取暖,却不能同心相守啊。”
听到白芷说的这句话,阎申只觉得嘴里的酒苦涩了起来。他盯着对面的大楼看了好一会儿后,轻声的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养父养母又去世的早。本来,养父母还给我留下一个弟弟,可是这唯一的弟弟也···”
说到这里的时候,阎申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白芷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后来,我遇到了你们。”阎申看着那在夜空下流光溢彩的大楼,轻声的说道:“我真的很高兴很开心,因为你们让我有了一种我又有家人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