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狼岭此次战争后似乎平静下来,所有的妖狼默默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望月却没有平静下来,在得知朵月的那个大秘密后,不过七岁的小狼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天未亮,就急冲冲赶往了岭前。
没有娘管的孩子,获得了最大的自由,它站在一片被烟雾覆盖的草原面前,焦急而又惶恐地等待着。
苍狼岭周围,时时可见巡逻的狼战士,只有此处是个例外,因为这里是禁区。
这里流传着一个年轻而可怕的传说:烟霞之地,只进不出。
禁区前没有任何提示,只有一排累起的大石头做边界,但所有的妖狼在刚刚听得懂狼语的时候就已经被反复嘱咐,这里绝不能进去,因为进去的狼,再也没出来过。
银月狼从来不在这里设防,因为从没有生物从这里出来过。
当第一缕晨曦铺满草原山谷,禁区内会平白出现一座烟霞环绕的高山,几个呼吸后又缓缓消失,每一个见到这座神秘高山的银月狼,都会发誓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高的一座山,如果说此山是一株大树,那狼岭的山顶多是树前点缀的小草。
并非没有妖狼进去探询过这里的秘密,只是进去的妖狼无论修为高低都消失在茫茫烟霞之中。久而久之,再没有妖狼敢来这里。
但望月现在知道,并非没有狼活着从这里出来过,三十年前,一头生命走到尽头,双眼尽墨的老狼,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入到了这个神秘的国度,三个月后,他活着回来了,这头狼就是朵月。
“烟霞之地并非古来有之,而是形成于三十二年前。”朵月如此说道。接着,朵月用尽了所有狼语中形容恐怖可怕诡异强大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烟霞之地形成时的氛围,望月最后的总结是,神仙打架,殃及群狼。
阴云密布,雷声震野,洪水滔天,日月无光,天崩地裂,天上的神仙用晦涩的语言争吵着,一言不合动手相向,于是乎,天塌了,地陷了,所有的妖兽都在发抖,可能有一位神仙觉得不应该殃及无辜,于是五彩霞光落地,形成烟霞之地,大地重回平稳。
望月无法证明朵月老狼的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可以肯定的,那场波及甚广的灾难过后,苍狼岭前就有了烟霞环绕的那座高山。
和所有智慧种族一样,好奇心永远是前进的动力,好奇心让许多妖狼来到这里,好奇心让许多妖狼犹豫再三终于走了进去,好奇心让他们永远没有回来。
今天,这些没有回来的妖狼中间,似乎又要增加一个小望月。
当年的朵月并不是因为好奇心才进去的,他已经六十九岁了,马上就要到达银月狼的寿命极限。那时的朵月体力衰竭,两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他清楚的知道大限不远矣,但又不甘心接受命运的摆布,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入到烟霞之地,期许得到仙人遗宝,其实经过两年的洗礼,还敢进入禁区的也就是这些风烛残年延寿无望的老家伙了。
对生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恐惧。
进入禁区前,朵月淡淡地告诉家人,他要外出修炼以延寿元,一个月内若不归来,便永无归期。
银月狼是高傲的,也是冷漠的,朵月离开了,就像很多老狼一样,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很快他们就忘记了曾经有一只在人类世界生活过十年的老狼,为了延长寿命又外出修炼的事情。
直到三个月后,朵月又回来了,身体一天天变得硬朗,居然熬过了七十大限!
朵月成为了银月狼中的奇迹,那些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甚至距离七十大限尚且遥远的老狼们,这时才纷纷围了上来,向他讨教延寿的方法。
而那些年轻的狼,依然淡漠。
银月狼的世界是残酷的,三分之二的幼狼都倒在了成长的路上,而成年狼的平均寿命连三十岁都不到,大部分的银月狼死在了战场上,对年轻的银月狼来说,老死本就是奢望,老而不死,那是到老了,不用再上战场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朵月闭口不提在烟霞之地发生的一切,却提出教导幼狼,说要想增强体质,延长寿元,需从幼时练起。从此,苍狼岭前,老柳树下,经常可见朵月与幼狼的身影。
初时,尚有老狼随之听讲,但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岂是这些连妖族通用语都不能完全觉醒的老家伙能听得懂的,久之,再无老狼上前。
朵月在告知望月这些秘密之前,要望月发誓在寿元将尽之前,绝不可以偷去禁区,因为烟霞之地绝非善地,他到现在还在后怕,说哪怕死掉,也不愿意再进一次。
这也是他不愿意将秘密公开的原因。
朵月最后在烟霞之地的收获就是这一葫芦药酒,其中的过程不堪回首,他自己也无法记清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因为他的眼睛看不清楚发生的一切,只记得不知道多少次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悠扬的笛声,他奇迹般挺了过来,找到了一个飘着异香的酒池,还捡到了一个葫芦,他灌了一葫芦酒,心想就这么醉死也还不错,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岭前的草原。
望月发誓不到走投无路绝不会到禁区探险,但现在母亲不醒,朵月伤重,是不是也算走投无路?
第一缕晨曦终于出现了,迷雾消散,高大的山峰隐于烟霞中,望月的心忽然开始“砰砰砰”跳个不停,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是不是还要多做些准备?
当看到那巨峰的身影缓缓消散,望月想起已然在等死的朵月老狼,狠狠地咬咬牙,一步踏了进去。
“喂,小家伙,那里不能去!”一头刚刚成年的银月狼战士,刚从遥远的前线调来苍狼岭,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欣赏着眼前的烟霞圣景,却刚好看见望月一头扎进烟霞之中。
整个世界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望月就此从他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