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可不像你，猪先生。”翻滚的黑暗中，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长方形的瞳孔，白色的眼珠，说不出的诡异。

　　黑暗退去些许，沾染着泥污的皮毛与盘曲的双角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山羊。

　　没有任何特点的，普普通通的，山羊。

　　有些泛黄的白色毛皮，带着腥臊膻味。

　　猪先生皱了皱眉，向侧面挪了挪，小心的让一尘不染的礼服离山羊远些。

　　两人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了这里，黑暗遮住了他们的身形。

　　山羊侧过头，咧嘴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动手的，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见，不担心再次错过你的命运吗？”

　　“不过无所谓了，你总是错过。”

　　猪先生轻轻拂了下礼服的皱褶，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白色的手套，慢条斯理的往粗短的手指上套着。

　　“山羊，你又看到什么命运了？”

　　“我看到了命运的分叉，高塔的崩塌，世界之理现于人前。”

　　“说人话。”

　　“那可就难了，毕竟，我只是只山羊。”

　　猪先生戴好了手套，稍稍调整一下，目光瞥了过来。

　　“......何况，说出来就不准了。”

　　“命运这种东西，怎能宣之于凡人之口呢。”

　　猪先生戴着手套的手指握紧了，转身看向山羊。

　　“命运有没有告诉你”猪先生语气淡漠，身形一动，猛的一拳砸了过来：

　　“你今天，要被揍！”

　　瘦小的山羊在高大的猪先生面前宛如一只鸡仔，只一拳，就被锤飞到墙上。

　　它哀嚎了一声。

　　随后，它慢慢滑到了地上，口中也溢出了鲜血。

　　一双沾了些许污秽的手套甩到了它的身上。

　　“我最讨厌神棍。”

　　“咳咳，原来......如此，你今天是这样反抗命运的吗？”

　　猪先生不再理它，背着双手走向黑暗。

　　山羊倒在地上，似乎在看猪先生的背影，又似乎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猪先生，你努力站着行走，穿着一丝不苟的礼服，在名字后面也加上了‘先生’。”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越是挣扎，在这泥潭中便陷得越深。”

　　“着相的，是你。”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在这高墙上砸出了窟窿，你身上的束缚也会让你无法离去。”

　　“你陷得太深了。”

　　“命运，命运！无论你反抗不反抗，都是你的命运！”

　　猪先生的脚步顿住了。

　　沉闷的声音传来。

　　“所以呢？”

　　“就该像你这般沉沦？”

　　“山羊。”

　　“我就算爬，也要爬出这高塔。”

　　“你趴着太久了，连向命运呲牙都不敢了。”

　　“我会挣扎到死的，无论这是不是我的命运。”

　　猪先生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黑暗簇拥着他，如弄臣环绕着国王。他的话语和背影一齐消失在黑暗中。

　　山羊抬起头，努力用蹄子支撑住了身体。

　　“呵，你费尽心思去帮他，真当他会领你的情么。”它向着走廊大喊。

　　“蠢猪！”

　　过了许久，山羊的脑袋又垂了下来。

　　方形的瞳孔中，暗淡了几分。

　　“我也是。”

　　它喃喃自语。

　　随后慢慢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走廊安静了下来，只剩黑暗依旧翻滚。

　　“......主要就是这些了，奥斯大人，这边就是绿区了。”

　　奥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边的走廊宽敞了许多，而且和红区不同，这里的走廊干净，整洁，也不再有奇奇怪怪的低语声。

　　就连盘踞不散的黑屋都淡了些许。

　　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他一路上没有闲着，问了艾什许多有关巫师塔的基本概念。

　　这当然会引起她的怀疑，但李羽不在乎。

　　被怀疑也比丢了命强，何况艾什也是刚来到塔中不久，怀疑也问题不大。

　　何况虽然李羽与艾什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他隐隐有种感觉。

　　这个女孩特别擅长胡思乱想，只要他表现的够坚定，她自己就会找理由说服自己的。

　　果然，原本还有些疑惑表情的艾什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一般，转过身冲着李羽感激的点了点头。

　　看吧。

　　“所以塔里一共有几个区？”

　　“四个，红区，黄区，蓝区，绿区，我只知道这几个。”

　　“都是做什么用的？”

　　“呃......我只知道大部分学徒都住在红区，呃，我是指那些还未接触到真理的学徒，或者说杂役，您应该可以搬去黄区了吧？”

　　“你住在绿区？”

　　“是的，卡尔先生比较特殊，他虽然还不是巫师学徒，但是为亡灵导师梵特工作，所以可以住在绿区，我则是他的助手。”

　　“事实上绿区真的很好，没有红区那么多诡异的危险，环境也整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过来。”

　　“你们在绿区做什么？”

　　“收集尸体，偶尔也去倒卖，这是梵特大人布置的工作，也是卡尔先生被叫做‘秃鹫’的原因......呀！”

　　“怎么了？”

　　“我不会也被叫做秃鹫之类的吧？”

　　“......”

　　李羽并没在意艾什的烦恼。

　　事实上他已经提起了警惕，相当的警惕。

　　绿区虽然看上去平和正常，但很少有人来，还在这里倒卖尸体。

　　这里恐怕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安全。

　　“秃鹫”卡尔看上去只是个小角色，倒卖尸体的贩子而已，但他身后的亡灵导师李羽很感兴趣。

　　他对巫师了解不多，但既然被称为“亡灵”导师，一定很缺尸体吧？

　　他三天内必须得到治疗丧尸感染的解药，根本没时间去一点点接触，为此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是值得的。

　　大不了被发现了就直接躲回地球去。

　　对了，还有件事。

　　“艾什，我的外号是什么？”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奥斯看上去并不像平平无奇的人。

　　多了解一分，就能晚一点暴露。

　　艾什微微一顿，眼中露出些许向往与敬畏。

　　“天才。”

　　“天才奥斯。”

　　天才吗？

　　真是糟糕。

　　李羽见过很多天才，天才是掩盖不住的，会随时随地提醒别人的平凡。

　　何况每个天才，都各不相同。

　　扮演一名天才是最难的。

　　看来开局是地狱难度了啊。

　　“奥斯大人，到了，这里就是卡尔先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