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人声鼎沸,比过年还要热闹。
排在前面的手里抓着两大吊铜钱,沉甸甸的感觉,让人乐得合不拢嘴。
后面排队的全都是两眼放光,不住咽口水。
杨士奇的脸色很复杂,他知道这些钱是吴王收受的孝敬,却不明白为何转手就发给了这些普通兵卒。
自从进入官场,冰敬炭敬见的多了,但是,那些都是下级送给上级,或者是地方官员送给京城官员,说到底还是为了谋取更大的权力。
如这般上官给底下人送钱,还是头一次见。
“王公公,这是何故?”
王忠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地问道:“你说什么?”
杨士奇小声问道:“殿下担了收受贿赂的骂名,如今却把钱送出去,究竟图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殿下做事之前,没跟你说过?”
“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咱家就是个奴婢,听吩咐就行了。”
王忠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也想不明白吴王为什么突然给大家发钱。
沐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所有人排着队领钱,场面蔚为壮观。
“殿下,这是……”
朱允熥说道:“这些钱是皇兄发给弟兄们的辛苦费,无论官职,不论尊卑,每人两贯,你也去领吧!”
沐良神色惶恐,赶忙道:“殿下说笑了,卑职怎敢拿殿下的钱……”
朱允熥纠正道:“发钱是皇兄的意思,本王只是代劳。”
“是,是……”
沐良胡乱答应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来到南城兵马司这么多年,朝廷不欠饷就谢天谢地了,何时见过皇帝老子莫名其妙给大家伙发钱?
再联想到前不久那些商贾的孝敬,莫非这些钱……
排队领钱的队伍已经接近尾声,朱允熥再次起身上前。
“大家伙都领到钱了吗?”
“领到了!”
“多谢殿下!”
“谢皇帝陛下!”
“万岁!”
“万岁……”
朱允熥赶忙摆手制止,可别冲着我喊万岁,时候还没到。
“本王再次宣布一条好消息,从今日起,南城兵马司所有人月饷涨三成!”
哗
刚刚安静下来的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如果其他人说要涨饷,大家伙可能会将信将疑,可是,刚刚人家真的把钱发了,两大吊黄灿灿的铜钱就在手里攥着,这句话的分量立刻就显得不一般。
“本王还没说完!”
朱允熥再次挥手,将现场的声音压下来。
所有人两眼放光,紧紧盯着朱允熥,连大气都不敢出。
“前线战事吃紧,京城之中难免会有细作打探情报,咱们南城兵马司也要都打起精神来,为了防止有奸细出城报信,本王立下一条规矩,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钱一贯,官升一级,若能抓到奸细,赏钱十贯,官升三级!”
“殿下威武!”
“谢殿下!”
“抓奸细!”
现场如山呼海啸般,十贯钱,什么概念?
整整五个月的饷钱,足够一户普通百姓全年的开销,甚至还有富余。
就算抓不到奸细,只提供线索,也能拿到一贯钱!
抓奸细本就在五城兵马司的职责之内,赏钱相当于白捡。
更不必说官升三级,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从这一刻起,整个南城进入战备状态。
兵马司几乎全体出动,有些原本不当值的,也纷纷走上街头,对过往行人商贩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城门更是不用说,就连进城卖菜的老农,担子里几颗白菜萝卜也都被翻个底朝天。
所有人双眼放光,看谁都像奸细,就差把过往行人的衣服裤子脱下检查了!
南城兵马司公房,朱允熥将张贵和沐良叫到跟前。
“两位是否对本王的所作所为不满意?”
“卑职不敢!”
沐良抢先一步,说道:“殿下体恤将士们辛劳,卑职心服口服,只是……”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兵马司的月饷由户部下拨,今日殿下突然宣布涨饷,不知是否有户部文书?”
“没有!”
沐良:……
张贵见状,说道:“俺都听殿下的,殿下说给弟兄们涨月饷,那就涨!”
沐良侧过头,皱眉道:“你说的轻巧,钱从哪来?”
“钱的事有殿下呢,你急什么?”
“你懂个屁,今天的赏钱全都是殿下出的,难道还要让殿下自掏腰包给大家伙发饷?”
张贵大为不解,说道:“今天的钱不是皇帝陛下……”
“你闭嘴吧!”
沐良实在不想跟他掰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钱就是吴王自己的。
而且还是前不久收的孝敬……
朱允熥对此不置可否,微笑着说道:“本王今天带了两千贯,发了一千有余,剩下的拿去补贴将士们月饷和赏钱。”
沐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如果真的全员涨饷,这些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他现在担心的是以后怎么办,你是藩王,迟早要去就藩的,如今只是暂领南城兵马司,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没问题,可是,你走了以后呢?
谁也不嫌钱多,涨上去容易,降下来可就难了!
还有,京城共五个兵马司,凭什么南城的月饷比其他四家高了三成,算怎么回事?
朱允熥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点钱维持不了多久,指望户部给大家伙涨饷似乎也不大可能,不如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沐良神色一紧,赶忙问道:“卑职斗胆问一句,殿下是否已经有了主意?”
朱允熥不以为然地说道:“搞钱有什么难的?本王问你,南城兵马司的职责是什么?”
“辑匪捕盗,赈恤灾贫,清沟渠,严火禁……”
“本王再问你,南城有天底下最大的工坊区,里面的匠户商户都是从事工商业者,咱兵马司做了这么多事,给南城百姓和商贾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生产环境,他们就不该表示表示?”
“表示……”
沐良恍然大悟,原来吴王准备收保护费!
与此同时,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张贵,眼神有些复杂。
因为保护费一直由张贵去收,而且全都进了为数不多几名高层的口袋,没有底层士卒的份。
张贵不敢将事情挑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俺听殿下的!”
朱允熥看到两人的反应,说道:“那些个小的工坊,还有商铺,说实话,没多少油水,本王也看不上,秦淮河畔的青楼妓馆日进斗金,为何不去收他们的治安费?”
张贵脸色变了变,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京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青楼的生意不能动,因为那些地方都有背景,别说俺们惹不起,就算赵指挥在的时候,也没打过青楼的主意。”
“这是什么规矩?”
“启禀殿下,整个南城从来都是如此,不是俺老张能决定的。”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这,这……”
“如今的南城是本王说了算,这条规矩须得改一改!”
“殿下想怎么改?”
“明天你亲自带人去青楼,一家一家走访,交了钱的给他们发治安牌子,以后有人闹事,或是遭了盗抢,南城兵马司给他们做主,如果不交,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