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之人,谁不敬佩?傅将军且放心,我绝不会处置他们!”吕蒙拍着胸口保证。
吕蒙之所以会同意傅肜的请求,原因在于他原本就打算使用怀柔手段来对待南郡的军民。
历史中的吕蒙白衣渡江后,严格约束军士,并派人抚慰孤寡。
有一次,他的一位同乡士卒擅自拿取了百姓家的斗笠,来遮盖官府的甲胄。
虽然那人并未徇私,但吕蒙还是认为他犯了军令,忍痛将其斩首。
于是,军中士卒震动,没有人敢稍稍违反军令。
眼下,傅肜的请求,可以说是正中吕蒙下怀。
他下令赦免这些人,不仅可以收揽傅肜的心,还能向城中的士卒表示自己的态度。
正好可以借此展示江东的包容姿态。
在吕蒙答应了傅肜的请求后,傅肜心中大定。
总算没有牵连到那些忠义之人,至于吕蒙,傅肜只能在心中暗自抱歉了。
不过,谁让他主动来攻江陵的呢。
在好生安抚完傅肜后,吕蒙就让他下去了。
忙碌了一整天,吕蒙原本病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急需好好休息一番。
第二天,吕蒙养足了精神,亲自带着傅肜以及军中的诸将视察江陵。
“此城果然是一座坚城!”
亲眼看过江陵城内的防御设施,吕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中不住的庆幸。
若非是傅肜主动献城,他们就算能攻下此城,也是必将伤亡惨重。
不过现在好了,坚固的江陵城已经成了他们的依靠。
吕蒙带领众人走到一处城墙附近,他发现有一堆灰色的袋子存放在一处房屋内。
“傅将军,这些是作何用处?”吕蒙开口问道。
之前见过许多的城防设施,吕蒙也大致都能认出个大概,但这些个袋子他就弄不明白了。
傅肜面色如常的解释道:“江陵城附近水源充足,有时候多雨之天,路面难免积水难行。此物便可铺在水上做桥,以供士卒往来奔走。”
吕蒙点点头:“原来如此,关云长不愧是当世名将,如此细微之处都能料到。”
“他再是什么名将,如今不也是都督的手下败将!”潘璋在一旁得意的说道。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吴军将领的一阵附和。
吕蒙干咳一声,呵斥了一句:“不要多言!吾等与魏人联手,方才占据此城,岂可轻视他人!”
虽然做出了偷袭这种事,但吕蒙心里也知道,和魏国联手这事不地道。
同时,他也顾忌到一旁傅肜的心思,因此才出言斥责部下。
说完之后,吕蒙带着众人又向城墙上走去。
走到厚重的城墙边上,吕蒙摸着坚实的墙壁,不禁感慨道:“此等坚城,在外怕是难以攻破了。”
傅肜心中暗道:“过几日,你就能看到此处是如何破的了。”
吕蒙站的地方,正好是关羽存放炸药的地方。
在他们的脚下,城墙的夹缝之中就存放着大量炸药。
一旦有人点燃引线,顷刻之间,城墙便会轰然垮塌。
当然,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出不对劲来。
坚实的城墙可是做不得假的。
感慨一番后,吕蒙带着众将继续巡视。
走在路上,吕蒙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傅将军,我军攻下公安之时,发现当地许多将士的家眷不在那里,不知是为何啊?”
傅肜犹豫了一下,开口反问道:“都督问及此事,却是为何?”
“我军入城以来善待百姓士民,将军不都看在眼中吗?难道还担心我对他们不利?”吕蒙呵呵笑道。
沉默的点了点头,傅肜回答道:“早在今年年节过后,有人向主公进言,因此多名将士的家眷已经迁居成都了。”
这也是刘备事先和关羽约定好的,省的玩脱了,真让将士的家眷落入江东之手。
对于刘备的这个举动,吕蒙也并未怀疑,虽然时间有些巧合。
但以手下将领的家眷为人质,倒也算是符合常理。
拍了拍傅肜的肩膀,吕蒙和善的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傅将军不要多心啊。”
“都督言重了。”傅肜拱手说道。
吕蒙不再多言,继续向前走去。
巡视完后,正午时分吕蒙在城中大宴宾客。
包括傅肜在内,江陵城内的大小士族官员皆被他邀请前来。
会上莺歌燕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诸位!”吕蒙长身而立,高举酒杯,朝向孙权现在所在的方向遥祝。
“为吴侯!饮胜!”
“饮胜!”
堂中众人,别管是东吴将领,还是新归降之人,或者暗藏他心的人。
一起高举起来,轰然应声。
气氛一时间热烈非常,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这时,外面脚步声匆匆,一个士卒从偏厅快步来到吕蒙面前。
“都督!有紧急军情!”来人小声报告道。
作为宴会的中心,吕蒙身边的一举一动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堂下众人还在言笑晏晏,但眼神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吕蒙的方向。
吕蒙展开信纸,仔细看去。
他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收敛了起来。
宴会上的众人,音调也在缓缓下降。
突然,吕蒙哈哈大笑。
“诸位!我军又攻下了一座城池!战事进展如此顺利,多亏了我军将士用命!饮胜!”
吕蒙再次号召众人一起庆祝。
厅堂内的氛围再度热烈了起来,众人继续欢欣鼓舞。
可当吕蒙重新坐下去后,放在桌案下紧握的左手,证明事情绝非他表现的那样。
但面上吕蒙却丝毫不露声色,与众人谈笑风生,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又过了好一会,吕蒙借口不胜酒力,起身转入后堂。
早就看出端倪的虞翻紧随其后。
“都督,刚刚的军报绝非是我军又攻占了城池那么简单吧?”
吕蒙看了一圈四下无人,当即苦笑道:“看来没瞒过先生。”
“在下医术也算小有所成,都督的面色委实瞒不过我。”虞翻颇为自得。
吕蒙张口欲言,结果突然脸色一变,手捂胸口,强忍着痛苦。
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
“噗!”吕蒙大口喘着粗气。
“都督!”虞翻急忙上前扶住吕蒙,以手摁脉。
“先生不必惊慌,吐出这口淤血,我心中倒是轻快了许多。”吕蒙虚弱的说道。
虞翻不答,仔细探查吕蒙的脉象,发现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开了手。
“到底是何军情,竟让将军心中郁结如此?”虞翻不解的问道。
吕蒙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将自己袖子里被攥到团成一团的军情递给了虞翻。
“先生自己看吧。”
虞翻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上面所写的,正是关羽大败曹仁所部,进而攻占了襄阳。
现在正在襄樊之地和魏军对峙。
“那关羽兵分两路,竟都能取得战果,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主。”吕蒙感慨道。
刚刚在宴会之上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他很清楚,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否则的话,宴会上的人,有半数当时就能生出异心来。
所以他强忍心中的震惊与烦躁,故作欢喜之色。
只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心中藏了事情,又喝了几杯酒。
几种因素作用下,这才导致了他口吐鲜血。
虞翻叮嘱道:“将军此番吐血虽无大碍,但仍需好生修养,尤其不可劳心费力。”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出于一个医者的责任心,他还是要说上几句。
果不其然,吕蒙直接回复道:“如今关羽大胜曹仁,时局不稳,我受主公厚恩,怎能不用心为国。”
虞翻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纸笔来:“我给都督开个方子吧,都督别忘记每日服用。”
“那就有劳先生了。”吕蒙点头致谢。
手上写着药方,虞翻不禁感慨道:“这刘备所产的竹纸,比之之前的蔡侯纸用起来要便捷多了,比之竹简更是完胜。”
闻言,吕蒙也不禁感慨了一句:“自刘备入蜀以来,天下格局确实大受影响,不仅在汉中大败曹操,更是有余力向我军售卖军械。他人到暮年,竟能有如此雄心,不愧是天下枭雄。”
正是由于刘备近几年的风光表现,更坚定了东吴君臣削弱他的决心。
谈话间,虞翻已经写完了药方。
将纸递给吕蒙,虞翻安慰道:“都督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江陵坚城在手,任关羽全军来攻,我军也并不畏惧。如今刘备正在汉中鏖战,也无暇抽身支援关羽。”
“先生说的我亦是知晓,只是......”说到一半,吕蒙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这种话,他没头没尾的,也不好跟别人说。
虞翻安慰道:“还望都督宽心,心安方能治病。”
“多谢先生了。”吕蒙表示自己记住了。
歇息片刻后,为了保密,吕蒙下令城中各处戒严,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出入。
同时,对于傅肜那些新降之人,吕蒙也加了提防。
......
远处的汉水之上,关羽的水军船队顺江而下,船速飞快。
李平安手拿一件披风走出船舱,来到船头之上。
“江上风大浪急的,你别受了风。”
说话间,李平安将披风给李秀宁披在了肩上。
李秀宁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放在肩上,紧了紧披风。
“谢了。”
“咱们俩如今还说这个谢字?”李平安反问道。
李秀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船头之上,岸边的风景飞速掠过,李平安上前一步和李秀宁并立。
“你在想什么?外面风大,不在船舱里坐着?”李平安开口问道,“是在担心此战的胜负吗?”
沉默了一会,李秀宁开口回道:“不是,后面那艘船里的东西我也见了,在这个时代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所向披靡。”
“欸,夸张了,夸张了。”李平安反驳道,“那玩意还是有弱点的。”
“但在关将军提前选定的江陵战场上,那就是最锋利的刀刃。”李秀宁摇了摇头。
“那你还如此惆怅?”李平安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你莫不是在担心大唐?”
“有二郎在,战事我并不担心。”李秀宁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从史书上来看,从武德二年至武德四年,二郎一直征战四方,虎牢关一战擒两王后,风头更是无两。大哥和他之间的矛盾,也就该摆在明面上了。”
“你还是在担心大哥的安危?”
李秀宁缓缓点头:“二郎口中和善,但胸有乾坤。若不知晓历史还能顾忌天下,对大哥百般退让。可如今他知晓天命在身,如何肯退让半分?我担心玄武门之事,估计要提前发生了。”
“那等到荆州事了,我们就回去?”李平安提议道。
说完之后,李平安开始算时间。
“我们在三国这里,待了有大半年了,现代过去大概五六天,而唐初那里估计过去一年左右了,现在回去看看也差不多了。”
谁知道李秀宁却反而摇头否定了。
“还是算了吧,此时国内兵荒马乱的,王世充窦建德接踵而至,也不是回去的时候。”
她话是这么说,可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证明她的内心还是极为不静。
“离家这么久了,回去看一眼也是好的。”李平安劝说了一句。
李秀宁强自展颜一笑,摇了摇头:“回去无济于事,只能更添心中烦忧,罢了!罢了!”
见她态度坚定,李平安也就不打算再劝了。
为了排解她的的心绪,同时也因为自身的好奇,李平安脑海中灵光一闪。
“战后,我们去北方逛一圈吧?去看看邺城古都,见见千古奸雄曹操。”
李平安的提议惊到了李秀宁。
“你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古代可不同于现代,在古代无事是不可以在两地之间随意旅行的。”
李秀宁当即否定了他的提议。
李平安觉得这不是个事:“我们可以借助刘伯父的渠道啊?他要探听北方的消息,肯定有派遣暗探,找他帮忙就行了。”
“军国重器,让我们这般滥用,不太好吧?”李秀宁有些犹豫。
“我帮了他们这么多,这点小事,没问题的!”李平安自信的说道,“而且你不想亲眼看看已经消失的邺城,还有曹操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在隋文帝杨坚继位后不久,他就因为担心别人割据造反,所以就下令摧毁名城。
在他的命令下,北方多年的中心所在邺城,被毁于一旦。
而南方的建康,也在杨坚的命令下付之一炬。
因为他的一道命令,多少年的文化精华被迫丢失损毁。
所以别的不说,对于邺城这座北方名城,李秀宁还真有些感兴趣。
“那就先这么定下来了!”见李秀宁沉默不语,李平安一锤定音。
至于安全问题,那倒是不用担心,有手机在他们可以随时离开。
稍稍开解了李秀宁一番后,李平安将她拉回了船舱里,外面风大,万一受寒了容易生病。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平安等人乘坐船只一路南下,直至江陵附近,下面的路就要弃舟登岸了。
在数千人的军队后方,一辆辆马车极为引人注目。
只看马车行过的车辙印便知道,车上拉着的东西,绝对是沉重无比。
而此时,关羽他们的行动也已经被吴军得知。
江陵城内,吕蒙挥手让斥候退下。
“那关羽莫不是失心疯了?真以为击败了曹仁,便如此自傲,真觉得仅凭区区几千人,便能重夺江陵?”吕蒙喃喃道。
潘璋在一旁分析道:“都督,依末将看来,那关羽也是无可奈何了,襄阳是何等坚城,比之江陵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然夺占了城池,但损伤也未必会小,再加上守卫襄阳的需要,这千把人也就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兵力了!”
按照常理来说,潘璋分析的很准确,毕竟军队再善战,也是有一个度的。
常年打仗的人,对于军队都有一番自己的理解,但总的来说,万变不离其宗。
尤其是围绕城池的攻防战,更是没地方做文章。
兵力的多寡,在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决定着战争的胜负。
吕蒙沉思一番后,开口问道:“傅肜最近如何?”
“我军入城之后,都督没有夺去他的兵权,但此人也算是知趣,从不在城中乱走,整日里深居简出。”潘璋回道。
“深居简出?他可有接近什么要害之地?”
吕蒙还是有些担心,关羽如此草率的率兵赶来,除非是城中有内应。
“都督多心了,这等坚城,不是一处两处要害就能攻破的,更何况那傅肜也懂事,每日就在城内,连城墙都未曾靠近。”
吕蒙点了点头:“身负守土之责,多想一些,总没什么坏出。”
潘璋十分自信:“由我军守城,那关羽休想进的城来!若要进来,除非城墙垮塌!哈哈哈!”
他这句话反而提醒了吕蒙,战报上说,襄阳之所以陷落,就是因为城墙突然垮塌。
前方传来的消息中描述,关平正在组织士卒挖地道,结果晴天一声霹雳,襄阳城墙就倒塌了。
吕蒙据此猜测,莫不是他们将城墙下部挖空,然后烧毁了支撑,正好又遇到响雷,这才将城墙震塌的。
反正不管他怎么想,肯定是想不出,炸药这玩意的存在的。
吕蒙又一次巡视了城防,尤其重点关注了探听地下动静的那批士卒。
若是真让关羽进入城池,他们虽然兵少,但难保城内不会有人和他里应外合。
地道攻城,想都别想!
吕蒙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放心的回去休息。
过不得数日,关羽率领大军兵临城下。
在城墙上看去,吕蒙身边众将见关羽身旁只有数千名士卒,顿时群情激奋。
“都督,此刻敌军兵少力微,我们还守什么城!直接杀出去生擒关羽!”
“对!对!”
众将纷纷请战,但吕蒙却全部拒绝了。
他此时还记得,在逍遥津时,被张辽率八百人便突入军阵之中,还差点生擒了孙权。
这关羽早年也是阵斩颜良的猛将,城外军队人数虽少,但士气不低,此刻出战,不是好时候。
若是战败,损兵折将倒是小事,只怕伤了军中士气。
“诸将不许再言战,安心守城便是,待我军其余各部合围,那关羽就是插翅也难飞了。”吕蒙下达了严令。
说罢,他转身下了城墙。
关羽刚刚抵达此处,兵力不多,攻城也用不着他这个大都督在一线指挥。
下去之后,吕蒙吩咐了左右一声:“走!我等去傅将军那里看看!”
他还是不太放心傅肜。
城外,此时的关羽也确实没打算立刻攻城。
长途跋涉而来,士卒马匹状态不满,还是要歇息一会的。
“全军就地扎营!”关羽高声下令。
暗中他则通知众人,营寨不必弄得太过牢固,外表像个样子就行了,先保存体力为上。
此时,军中的遮盖严密的那些马车也开始卸货了。
一件件的沉重的盔甲依次卸了下来,其中不仅有人穿的盔甲,还有马穿的盔甲。
“这些甲胄,蜀中靡费了无数财力,方才造出五百具,只为此一战,伯父便送来了三百具!”李平安摸着这些厚重的铠甲感叹道。
关羽在一旁颇有些自得:“吾与兄长之情谊,千载再无二者,你这小辈还要多学着点!”
之所以关羽有底气获胜,就是因为这些从蜀中送来的三百具重甲。
虽然他兵少,但三百骑人马俱甲的重骑兵,给他三千步兵,他也不换。
城中也早被他布置妥当,炸药即将炸开的缺口,直通府衙门口。
沿途并无其他大的阻碍。
这就让重骑兵的威力可以发挥到极致,不用担心灵活性的问题。
别开三百名重骑兵有些少,但在冷兵器时期的古代,他们就相当于古代的坦克。
一旦发起冲锋,定然无人能挡!
旁边的马匹也已蓄势待发,一路行军赶来,它们都没载过任何东西。
“呼哧!”
有匹马打了个响鼻。
关羽抚摸着骏马,开口安抚道:“莫急,莫急,明日凌晨便是我等杀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