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精神一振。
危机!
危机来了!
按照剧情,这种时候,多半都是少年大放光彩的时候
这罗盘还真会卡点啊,前面都是快进,就到这一段,开始用正常速度播放了!
龙哥在台风中坠海身亡,对于靠首领威望和武力维系的海盗集团,是个极大的打击。
接下来,能不能稳住,很大程度上要看天保仔能发挥多少作用!
在台风里滚了一通的海盗们惊魂未定。船只沉的沉,破的破,人员死的死,伤的伤。
龙哥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侄子,十六岁,威望不足,甚至从来没有单独领过一艘船;
手下几个头领,都不足以服众,龙嫂倒是威望素著,却又是个女子;
而这样的事情,又很显然不可能瞒得住
“龙嫂,黄旗军的东海伯来了!青旗军的老蛤蟆也来了。青旗军打的旗号,是战旗!”
有个年轻海盗连滚带爬,冲进聚义厅。白布挂了一半,还没完全改成灵堂的大厅里,人人脸色严肃:
打战旗,就是要做过一场。赶在这时候,打着战旗过来,那是要做过一场,或者直接吞并红旗军!
“我去会会他们!”天保仔立刻站了出来。海盗们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小声嘀咕“不会去投降吧”,龙嫂的眼里却放出了精光:
“那就交给你了。”这位二十五六岁,一身孝服的少妇轻轻点头,直视已经长大的少年:
“我信你。帮里的人手,无论是谁,你都可以随意调动天保仔,好生去做,一帮人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少年目光热切,一躬身,转身就走。龙嫂向他的背影凝望片刻,吩咐继续安设灵堂,治疗伤者,抚恤死者家属。
大败归来,诸多杂事千头万绪,到了她手里,却也一样一样井井有条,人人敬服。
然而,龙嫂在忙碌之余,还是忍不住时时看向外洋:
被自己人敬服不算什么,海盗的世界,终究只有武力才是一切……
她耐心等待着,然而,一直等到黄旗军的船只靠上码头,等黄旗军的东海伯进厅拈香祭拜完毕,外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而东海伯已经咳嗽一声,沉重开口:
“龙嫂,今天我们过来,一是拜祭龙哥,二是想问一问,红旗军未来的事儿。从今往后,红旗军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龙嫂全身缟素,在家眷位置上还礼完毕,缓缓起身。遭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她的腰杆还是笔挺,一个个看向周围的下属:
从龙哥的侄子,到几个头领,每一个,都低下头去,闪避她的目光。龙嫂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向黄旗军的大头领:
“您放心,红旗军往后,不会没有当家做主的人。他们,都听我的!!!”
“你?”
东海伯脸色一变。不等他开口,他带来的几个下属,已经纷纷鼓噪起来:
“龙嫂,你在开玩笑吧!”
“你可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能当头领”
“要不然这样吧,龙嫂,你嫁给我们东海伯,红旗军并给我们黄旗军。您放心,东海伯公平仁义,这里的弟兄,一个都不会亏待!”
红旗军的海盗们起了一阵骚动。龙哥的侄子想要站出来,在一阵拔刀声中,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几个小头目大怒,吵吵嚷嚷,围在龙嫂身边,却被东海伯身边的下属推开;
只有龙嫂傲然站着,手掌按在刀柄上,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不能当头领?这海上,能不能当头领,只看能不能打,只看能不能服众,从来不看是男是女!”
“说得好!!!”
聚义厅外,猛然响起一声大喝。少年左手握着滴血的钢刀,右手倒提人头,大踏步入内。
他把人头往厅堂中央一掷,面向龙嫂,单膝跪下:
“龙嫂,天保仔幸不辱命!!!”
聚义厅里一阵哗然。红旗帮,黄旗帮,所有海盗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颗人头,震惊的声音,在聚义厅里由小而大,终于聚集成雷霆:
“老蛤蟆!”
“老蛤蟆!”
“这是青旗军的老蛤蟆!”
“怎么被他砍了?!”
龙嫂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却仍然站得稳稳的,向少年点头微笑。听她开口嘉许,天保仔行礼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后:
“龙哥在的时候,龙嫂就能做红旗帮一半的主。现在,龙哥去了,帮里的事情,自然是龙嫂做主谁反对?!”
脚步杂沓,和他一起出海,得胜返回的少年们,裹着一身血腥气,握刀站到他身边,站到厅堂的每一个关键位置。
就连龙哥的侄子,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有了主心骨似的,急切地靠到他身边。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沈乐看着龙嫂成了红旗帮的帮主,而天保仔成了她最得力的手下;
看着天保仔为她冲锋陷阵,战无不胜;
看着天保仔辅佐她重立帮规,约法三章,禁私逃上岸,禁私藏缴获,禁污辱妇女;
与乡民贸易,购买粮秣酒食,必给翻倍价格,不许抢夺乡民一丝一毫!
更重要的是,天保仔还主持完成了整个红旗帮,甚至整个海盗帮派的战略转向:
“抢自己人的商船有什么意思!要抢,就抢鬼佬的船啊!!!”
那段时间,张保仔和他的红旗帮,威行海上,开着抢来的鬼佬战船,连战皆捷。
国内的海商,只要交钱买了号旗,就可以得到红旗帮,甚至整个海盗联盟的保护;
而鬼佬的船只,但凡啃得下,他们就会努力上去啃一口。甚至,连清廷围剿的海军,都被他们打败了好几次,俘获过清廷总兵……
最后,终于逼得清廷专门派总督下来。内部,封锁海岸线,坚壁清野,设立团练,严禁与海盗交易;
对外,与葡萄牙人合作,拨银八万两雇佣葡萄牙船只,甚至允许事成之后,葡萄牙恢复在澳门的一切特权!
“卖国贼!不要脸!!!”
沈乐看着猖狂大笑的葡萄牙船长,恨恨捶桌。自己国内的海盗,自己搞不定,出什么政策都是自己的事儿;
为了剿灭海盗,把澳门卖掉了!
卖掉了!!!
清廷就是王八蛋!
算了,早就知道他们是王八蛋了。沈乐默默地看着天保仔和龙嫂在内外夹击之下,势穷力蹙,终于接受招安;
看着他与龙嫂成亲,从五品武官,累升二品,却被从粤省调任澎湖,核心势力几乎全被拆散;
看着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出海作战,用剿灭海盗,剿灭他过去战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诚,却依然被提防被排挤被压制……
最后,屠刀还是降了下来。他们结束了一场艰难的战斗,返航整修,却遇到了向友军砸来的炮弹。
无奈之下,只能夺路而逃,在狂风巨浪中寻一条生路,却最终沉没在自己熟悉的海域……
“唉……”
沈乐从冥想中睁开双眼,只有一声长叹。
罗盘上,凝聚了这位大海盗一生的记忆,凝聚着他的奋斗豪情悲伤和愤懑;
而最后的最后,他们夫妇,一整船的水手,以及死在这片海面上的所有海盗们,他们所有的心念,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朝廷不要脸!
和鬼佬勾结,打我们,要我们的命!
如果朝廷不和鬼佬勾结,我们本来能被招安,成为海军,把鬼佬一直打出这片海域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安抚他们了……”
沈乐努力打坐冥想,补满精神之后,再次联系了特事局。
可怜特事局的船只,在海面上连续搜寻了这么多天,依然未果,连那个阴气漩涡的边缘都没摸到一根;
想要暴力清理,直接丢炸弹,又怕波及到探查船,波及到特事局的失踪人员……
得到沈乐的消息,他们虽然不太相信,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开船出海,送到出事海域,沈乐甚至没有穿潜水服下海,罗盘就拼命震动,磁针乱转。
沈乐走下船舷,把它放进海水,那罗盘磁针猛然定住,针尖射出一道乌光,直指前方
“看到了!看到了!”
船上一片大哗。乌光所到之处,在海天之间撕出一道阴暗的幕幛,飘飘扬扬,若有若无;
而幕幛对面,仿佛有风雨咆哮,有千帆争渡,有水手喊叫着叱骂着怒吼着,挥舞着刀剑,装填着炮弹……
更重要的是,有一艘他们都熟悉的船,一艘现代的新船,鸣响喇叭,点亮大灯,在里面艰难地躲避着,一次次寻找道路!
“找到失踪者了!”
“想办法把他们接出来!”
特事局局长大声下令。船上立刻一片忙碌,探照灯打开,全功率照向那片暗幕;
高音喇叭打开,佛教道教两位小哥一人一个喇叭,开始诵念经文;
从妈祖庙前来支援的守庙人点上香烛,供上圣像,氤氲的香烟聚成一团金云,扑向那道幕幛;
更有人快手快脚,装填弹药,指向幕幛:
“预备放!”
哒哒哒哒哒哒……
照明弹,曳光弹,以及各种各样的力量,在幕幛上撕开一条缝隙。
天光照彻,一艘艘沉船冒着烟化为乌有,而失踪的探索船猛然调转船头,向幕幛之外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