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2月31日的夜晚，于家窝堡酒厂门前，雪堆红灯笼卡车小汽车，把四队户映衬成了一个豪宅大院。

　　酒厂后院，一趟东西向摆放的柴禾垛和透出灯光的白色大棚相对，那柴禾垛里不时传出鸡鸭狗搅动秸秆的声响，那大棚的烟囱昌着白烟；两排牛棚各点一盏小灯，8个生产队交上来的24头架子牛相对站立着，不间断地传出它们的倒嚼磨牙声；给残月映照下的这块宁静的院子增添了生机。

　　集体户内外灯红窗亮，把庭院映照成了桔红色，矮墙前面的两个菜窖口，灯光晃动，为那条通往场院墙洞的小路送去了亮光，也把雪地抹上了一层黄色。

　　屋内日光灯锃明瓦亮，棚上挂着拉花，可谓张灯结彩。那管灯是常青的成果，那拉花是苏日娜的杰作。男生屋里，热气腾腾，17个兄弟姐妹围坐在乒乓球案子周围，准备着品尝蓝卫国和柳维嘉及于波的厨艺。

　　案子上16道菜排列着：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鸭子炖酸菜大鹅炖土豆烀牛肉煮羊排这六个菜是蓝卫国做的；拔丝地瓜炸虾片炸花生米炸豆腐泡四个菜是柳维嘉作的；葱包蛋拌干豆腐白菜胡萝贝丝炖干菜酸菜心拌白糖大萝卜片蘸酱羊杂汤五个菜是于波回来现做的；辣白菜算是朴英素贡献的。

　　自己酿的乾隆泉高粱酒可够喝，柳维嘉秘制的汽水有四暖壶，四瓶高装通化红葡萄酒随便喝。

　　大米饭羊肉包子都在锅里熥着，猪肉酸菜水饺在盖帘上摆着随时可以下锅。

　　座次是经过了一番争论，最后由云鹏确定的，原则是长幼有序，口号是恢复原建制，变动是孙英敏坐首席，红梅和罗响坐在她两边，其余的是男女生老二云鹏和秦玉对坐，以此类推，大哥大蓝卫国和小老妹苏日娜则坐在了把门的一头。

　　云鹏代替红梅做了主持人，宴会第一项是分红。

　　秦玉公布了酒厂和饲养场账目：酒厂共卖酒2万2700斤，库存4350斤，收入1万8160元，共卖牛80头，6万5120斤，收入5万2090元，去除运费检疫费税费，总计收入7万元；支出建厂款1万元返还各生产队卖牛款3万9290元给四队分红5448元工资3600元电煤1200元，还剩9462元；留下5000元周转金，应分配金额4462元，己分配2880元，还剩1582元，每人98元8毛7分钱；另有卖酒糟9600斤，收入320元，每人加到100元，余额照相和给三位参军和进城者买纪念品。

　　云鹏说：“1975年这一页就翻过去了，你们先把户工结了吧！”

　　说完他领先交了和黎想的钱，孙英敏没有分红也交了，蓝卫国说啥不收黎想和孙英敏的钱，撕扯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这次每天每人要交9分2厘钱，365天是每人33元5毛8分钱，苏日娜见大家都交钱，便朝秦玉要钱，非要交不可，说她也是户员。蓝卫国竟收了570多元，仍是今年的最高收入者。

　　大家开始喝酒了，分红的余热还在持续，大家都襟怀坦白地报出了自己的收入。收入第二的是于波，她不断地加薪，不算分红达到了550元，其他人加上分红也都收入了500元以上。而收入后几位的竟是云鹏祝联营秦玉张彪任民朴英素，因为大队分红的工资比四队的每天要少近4毛钱。

　　孙英敏起杯说：“明年你们的收入就超过我了，还好，我能抓住云鹏和红梅，云鹏挣的是营科级最低档工资42元，红梅挣的是连股级最低工资36元，我军龄8年挣连级中档工资48元。”

　　于波抢话说：“他俩还有分红呢？比你高。”

　　孙英敏惊讶地说：“你俩可都是工职人员啦，分红是违规的，可千万别因此犯错误断送前程啊！”

　　云鹏马上表态不再享受分红了，并把第三次分红的钱退给了秦玉，红梅也随着做了。

　　孙英敏对红梅说：“你原来挣的是临时工工资，不属于国家干部，这钱你不用退。”

　　大家又讨论起黎想和罗响来了。大家都听孙英敏的判定，她说：“他俩也属于国家供给人员，也不应该享受。”

　　罗响从不在乎钱，马上表示不要了，云鹏也替黎想表了态。那个年代的人，在经济和政治选择中，都会选在政治一边，没有为钱财而争论不休的，付出行，多拿都认为是可耻。

　　但是，问题出现了，户工怎么办？人越走越少，这个家总得有人管啊。

　　云鹏说：“孙英敏大姐给咱们做了榜样，她也是工职人员，她咋做，咱们咋做。”于是，定了一条户规，出去的人自愿交户工。

　　宴会轮到送行的议程了，大家都为没送上黎想而惋惜，同时也为她能进京而赞叹。

　　云鹏提出都听大管家秦玉的，秦玉说：“明天到公社照相，在公社饭店吃饭，买纪念品；后天向四队社员辞行，收拾行李箱子；3号早晨吃面条后出发，车只能坐5个人，云鹏开车，除了红梅罗响外，蓝大哥和高萍送行。”

　　秦玉不愧是大管家，安排得谁也挑不出理来。只有任民提出，老大去，老疙瘩也应该去。他就是想开车，云鹏便答应他了，但是告诉他去时得坐在货箱里。

　　这次辞旧迎新宴会上，云鹏没做演说，因为这是户里宴会，蓝卫国是户长，又因为这是在四队，柳维嘉和刘娜是队长，还因为这是在于家窝堡大队，祝联营是书记。他做为主持人，把这四位都推到了前面，又让红梅和罗响发了言。

　　第二天照相时，他也没往前站，把主位让给了红梅和罗响。在礼堂饭店吃饭时，罗响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亲每个女生一口，女生们除了苏日娜都同意了他的要求。

　　苏日娜说：“我和云鹏有过遇客礼，除了他，谁也不能亲我！”又给云鹏造成了一次尴尬。

　　和四队社员的辞行礼很重要，社员们都说知青们有情有义，秦玉没白当政治队长，对社员们的感情很了解，他们把知青当城里人，跟他们辞行，他们感到有了城里亲戚，以后进城有扑奔。

　　第三天，云鹏便开车去县城后，先把王虎臣夫妻拉上去送红梅，让红梅有了夏秋这个伴。又开车去了文化局，以示他和王虎臣对红梅的重视，金局长亲自送红梅去了文化馆，为红梅搛足了面子。

　　送完罗响天已经快黑了，任民开车回到了十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