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想都后怕！

　　幸亏皇上临时改变了作战方案，如果按照他原来的设想，三万人真的堵在马营堡前面，那么收到情报的阿剌知院真的可能包抄他的后路，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所以石彪对这个高层内奸非常痛恨。

　　“可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朱祁镇拍拍石彪的肩膀。

　　今晚的配合相当顺畅，他对叔侄俩都很满意。

　　“皇上，阿剌知院的这支队伍正朝这边过来，咱们如何应对，要不要再打他一个埋伏？”石彪问道。

　　“彪子，阿剌知院生性狡猾，这片河滩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瓦剌人的尸体和乱马，一看就知刚刚遭到了伏击，阿剌知院不会蠢到贸然过河，没有打伏击的可能性。”

　　石亨替朱祁镇回答。

　　朱祁镇抬头眺望东方，天边已经露白，时间进入佛晓，能见度在迅速提高。

　　这条河不宽，也就二十多米，站在河的对岸很容易看到这边的状况，想在短时间内把几万人激战过的战场恢复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根本不可能。

　　“皇上，末将建议那就算了，咱们见好就收，隔着河射他几枪，能撂倒几个算几个。”石彪向朱祁镇建议。

　　三万人同时用火铳打向河对岸，怎么样都能打伤一两千人。

　　至于能打死几个，就看上天的意思了。

　　当然了，对方看见这边有异样，也不太可能全部靠近河边，最可能的情况是双方隔着老远，象征性地交下手，也就各自撤退了。

　　仙界电马能不能过河，谁都没试过，也不知道水流的深浅，不可能叫三万人冲过河去追击对方。

　　所以石彪的这个建议倒也实在。

　　“不，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朕想全部吃掉对方！”朱祁镇突然语气坚定地说道。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皇上，这怎么可能？阿剌知院用兵向来谨慎，他不可能以身犯险啊！”

　　石亨和石彪同时一怔，非常惊讶。

　　“其实很简单，你们想想，如果阿剌知院到了河的对岸，看见哈耶木正在跟我们浴血奋战，你说他会不会冲过河来帮忙？”

　　“那肯定啊！但问题是，哈耶木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杀死，哈耶木本人的脑袋就在我的手上，阿剌知院怎么能看到他在跟我们浴血奋战呢？”

　　石亨一时脑袋还没转过弯。

　　但石彪的反应极快，被朱祁镇一点，立刻恍然大悟。

　　忍不住抚掌赞叹：“皇上，您这个计策真是妙啊，末将实在佩服得紧！”

　　“彪子，皇上到底是什么计策啊？”石亨忍不住把侄子拉到一边。

　　“二叔，你这脑子就跟皇上差远了不是？亏你还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比皇上差的不知有多远。咱们让电马营的人换上瓦剌人的衣服，再骑在瓦剌人的战马上，跟电马营的士兵装模作样打，你说阿剌知院会不上当？”

　　石彪洋洋得意，没大没小地伸手在石亨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对二叔反应比自己慢感觉非常愉快。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石亨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

　　“行了，你俩不用嘀嘀咕咕了，赶紧让电马营的五千人换上瓦剌人的军服骑在马上，再派3000电马营的士兵与之交战，双方的弓箭和火铳应该都已经用光了，就用腰刀和长矛对砍吧，这样比较好控制伤亡。”

　　朱祁镇思路缜密地布置战术。

　　必须符合战场逻辑。

　　瓦剌军既然已经死了一半人，那双方肯定经历了一场大战，双方的弓箭和火铳没理由没用完的，所以双方必须用近战兵器进行决战，这才符合战场的逻辑。

　　而且近战兵器交手也好控制轻重，虽然打起来乒乒乓乓很响，但实际上造成的伤害不大，不像弓箭，往天上一射，真正落下来时，就算你想演戏，也很容易误伤。

　　“末将遵旨！”石亨和石彪领命去办了。

　　一个人负责安排五千人换衣服。瓦剌兵都躺在地上，直接扒下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尸体拖到土包后面，只要是河对岸看不到的地方，一丢就行了。

　　处理5000具尸体看上去很多，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人拖走一具尸体而已，速度非常快。

　　另外的5000具瓦剌人的尸体，就让他们继续躺在河边，不用管它们，以此彰显战争很激烈。

　　至于瓦剌人的军服上有弹孔，这其实没有多大关系，隔得老远，光线又这么暗，对岸根本看不清楚。

　　再说了，这些弹孔多半是出现在前胸，而阿剌知院的人能看到这边的只是后背，这方面完全不会有影响。

　　其余的22，000电马营士兵继续埋伏。

　　河对岸，被他杀死的那些瓦剌逃兵的尸体也要处理，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这一边还有五千人在跟明军打，而河对岸却有人被杀死了。

　　虽然这都是很细节的问题，但是在阿剌知院这种层级的高手面前，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会触发他们的怀疑，从而导致明军的计划被识破。

　　石彪带500人渡河到对岸，将他杀死的那些瓦剌逃兵全部拖到岸边，扔进河里，顷刻之间，尸体被河水冲到下游，消失得无影无踪。

　　弄完这些，远处已经隐隐传来马蹄踏地的震动，还有马嘶的声音。

　　“你们开打！”

　　“要大声吼起来，但不要说话。”

　　石亨大声下令。

　　5000名身穿瓦剌军服的电马营士兵和3000名战友顿时似模似样地相互砍杀起来，嘴里发出嚯嚯嚯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热闹，煞有其事。

　　从远处看，尤其是在光线这么暗的时候，完全看不出破绽。

　　其余两万多名士兵像刚才那样趴在草丛里等待对方渡河过来，钻进伏击圈。

　　不多时，阿剌知院带领一万骑兵来到河边。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往对岸一看，顿时又气又急。

　　只见河对岸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大量瓦剌骑兵的尸体，他们的身上鲜血淋漓，都是被火铳打死的。

　　他们的战马彷徨无助地四处溜达，望望这里，又看看那边。

　　而剩余的瓦剌骑兵则奋勇顽强地在跟对手决战，但是看样子他们的形势非常不妙，已经被对方压到了河边。

　　由于阿剌知院的视线被5000名身穿瓦剌军服的明军士兵阻挡，他看不清楚明军那边有多少人，但从兵器相交的声音判断，至少都不比哈耶木的人少。

　　“马营堡被围，哈耶木担心明军的大部队随后赶到，就突围出来，却被对方的电马营衔尾追击，一直追到河边。”

　　“双方展开激战。”

　　“对方的三万人火力强大，哈耶木的部下伤亡一半，另外一半正在殊死拼杀。”

　　“我来晚了……”

　　“不，现在还不算晚，至少还能救回五千人！”

　　在一刹之间，阿剌知院已经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了。

　　并做出了一个决定：“弟兄们，冲过河，救出咱们的族人！”

　　他大声下令。

　　一点都没有想到有可能遭到明军伏击。

　　主要是因为他被误导了。

　　在他的眼中，既然对岸有5000名哈耶木的手下，那肯定就不存在明军在埋伏的可能啊。

　　如果有，他们早就放枪了，哈耶木的手下哪还能如此英勇地在作战呢？

　　所以此时阿剌知院带着大部队冲过独石河，他是没有一点防备的，就是想帮自己的手下击败敌人。

　　而这边明军士兵演得也好，一看阿剌知院的大部队过河，演戏的双方立刻就往西边移动，离河道远一点，把伏击点让给阿剌知院的人，让他们填充这块区域。

　　这在逻辑上是完全合理的。

　　明军那边看见对方的帮手来了，自然要且战且退，而马营堡的瓦剌军队看到帮手来了，当然是士气大振，向前推进。

　　这在客观上就把河边这一带让出了大块空地，阿剌知院的一万人过了河，顺势就占满了这个地方，正好进入了明军火铳的射击范围。

　　就在半个时辰前，哈耶木的一万人就是在这里被射杀的。

　　不过这时候朱祁镇没有下令开火，阿剌知院的队伍距离河边太近，见势不妙，他们一转身就能冲过河，逃回独石堡去。

　　必须让他们离河边远点。

　　果然，演戏的双方不断往西边退，阿剌知院的人不知不觉也跟了过去。

　　主要是他们太想帮忙，不知不觉就离开了河边，背对着趴在草地上的22，000名，电马营士兵。

　　“皇上，敌人把背对着我们，任我们随便打，这太过瘾！”趴在朱祁镇旁边的石彪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今晚杀瓦剌人，杀得太爽了，简直像割韭菜一样，子弹一片一片打过去，对方一片一片倒下，妈的，让人都产生了一种施暴狂的快感。

　　“传朕的命令，开火！记住，瞄准瓦剌人的背影射击，不要伤到马，这些马朕都是想要的！”

　　“遵命！”

　　砰！砰！砰！

　　密集的爆炒豆子声音骤然响起。

　　阿剌知院的人猝不及防，纷纷被打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阿剌知院吃惊到了极点，一时间脑袋都懵了……这里居然有埋伏？

　　哈耶木的五千人在此，你们为何不打？

　　难道专门打我？

　　混蛋，欺人太甚！

　　“杀向两边的高地，把明人的火铳兵全部杀掉！”

　　阿剌知院大声下令。

　　如果是在平时，他直接就带人冲过河流退到河的那边，也就跳出了伏击圈。

　　但今天他不能这么干，因为他的身后还有5000名马营堡的军队，他们被明人拖住了，一时间撤不出战场。

　　所以他只能选择跟对方的伏兵硬杠，只要冲上高地，把伏兵杀死，危机也就解除了。

　　他的手下极为训练有素，就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也迅速分成左右两支，每支队伍大约五千人，拍马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高地。

　　就在这时，令阿剌知院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他所以为的哈耶木部队突然转过身，挥着瓦剌战刀向这边砍来。

　　阿剌知院的部队此时背对着这些人，一时不防，顿时被砍中后背，纷纷从马背上掉下来。

　　“你们疯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阿剌知院委屈地喊道。

　　“而我们是来杀你们的！”对方突然用大明语言回答。

　　啥？阿剌知院定睛一看，发现这些人虽然身上穿的是瓦剌军服，但脸却是中原人的脸。

　　“我上当了，原来这些人都是明人假冒的！”

　　“难道哈耶木的一万人已经全部牺牲了？”

　　阿剌知院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太不可思议了！

　　一万人的瓦剌骑兵，走到哪里都是强悍的力量，就算被打败，也能从容脱离战场，保存大部分实力。

　　尤其是在孱弱的明人面前，连吃败仗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哈耶木的军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全部杀死？

　　阿剌知院的心里冒出无数个疑问。

　　但时间不容他多想。

　　两边的高地，大明的火铳依旧像炒豆子一样砰砰作响，炽热的弹丸像雨点一样射了过来。

　　而这边阿剌知院的人又不得不跟明军骑兵用腰刀互砍。

　　腹背受敌啊！

　　能冲向高地的不过一半人，可这些人面对两万多支火铳，真是像割稻子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

　　而这一半人倒下后，剩下那一半人的后背又露了出来。

　　无数的铅丸打中他们的后背，这些人死得也很干脆。

　　很快，河滩上只剩下阿剌知院，他手里抓着砍刀，一步一步往后退，明军士兵则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阿剌知院紧张地左右扫视，像是游斗的困兽。

　　这时明军分开一条缝隙，朱祁镇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站在阿剌知院的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强？”阿剌知院非常不服气地问道。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他麾下如此强大的军队竟然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明军的火铳虽然强，但并不是新冒出来的东西，一个月前它们就广泛存在于明军队伍中，可还不是被瓦剌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为什么今天晚上对方突然变成了雄狮，杀他们就像宰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