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悦文,侯氏相声的嫡传人。
最近,他家里出了些闹心事。
事情倒是不复杂,简单来说,夫妻不和,要离婚。
但事情背后的原因却令人“暖心”,这才是让他闹心的地方。
侯三爷有过一段婚姻,前妻是铁路文工团的演员。
但那年头即使是侯三爷在相声圈内的这个等级身份,却依旧很难靠相声演出赚大钱。
所以他和谦哥一样,都选择拍电视剧电影捞金。
逐渐的,便与前妻疏远了。
同时,又在剧组遇到了北电出身的第二任妻子。
这位比侯三爷小二十多岁,又是演员出身,那身材,那样貌,自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俩人很快结婚生女。
但侯三爷工作太忙,不光拍戏,还得去全国各地走穴演出。
甚至在灯塔911事件后,他还随团去纽约为华侨演出,安抚海外侨胞受到惊吓后无处寄放的灵魂。
他一忙,家里这位就得独守空房。
相声有段传统节目叫《托妻献子》,讲的便是一人要出门演出回不了家,让好友照顾妻子,最后好友和自己妻子勾搭到了一起。
相声都是编的,但有时也是真的。
侯跃文拜托同为相声演员的戴志诚帮忙照看。
若论相声界的辈分来算,侯跃文的父亲侯宝林是宝字辈的老演员。
而宝字辈的大师哥,名叫赵佩茹。
相声行有规矩,不能教自家孩子。
就像郭麒麟拜谦哥,郭小宝,不对,于小宝拜的是郭老师。
按照谦哥的说法,这叫“互换人质”。
侯宝林也一样,将自己儿子侯悦文交给了大师兄赵佩茹管教。
而戴志成的师傅是李伯祥,李伯祥的师傅呢,就是赵佩茹。
所以侯悦文和戴志成两人,是亲师叔侄的关系!
侯悦文让这位亲师侄在自己不在家时帮忙照顾一下老婆和女儿,然后……
就出现了喜闻乐见的剧情。
她这个年纪,我这岁数,舌头底下压死人,有会说不会听的,我得顾及……啪,拍脸,这个!
结果,人家根本不要这个。
这位去照顾了,但照顾的太深入了。
侯三爷不光被绿了,女方还要求离婚,要和他师侄过日子。
这事可太难看了!
相声圈都传遍了,那人丢的呦……
后世为啥郭老师和姜琨那么不对付?
地位,立场之争当然有,同时,戴志成还是姜琨的搭档。
也算是为师傅报仇吧。
你说他家里正闹着这事呢,张国利找上门,说自己发现几位很适合当他徒弟的年轻演员,让他去瞧瞧,他能有这心思吗?
所以一下车,这位的脸色就不好看。
“侯老师,您好。”郭德罡激动走上前去,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
可侯三爷七却只是商业微笑,点头回应。
“侯老师。”谦哥亦是如此,对方反应也一样。
直到张远最后走上前去,侯悦文才眼神一变,眯起了带着明显手术痕迹的双眼皮。
这位的双眼皮是喇的,不过和那些女星不同,不是为了变美,而是因为倒长睫毛,影响生活,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我见过你,不少电视剧里都有你吧!”侯老师拉过他,用手指了指。
郭德罡和谦哥对视一眼。
瞧瞧,侯三爷见我俩都没个笑脸,唯独见到张远却热情了。
“前两天金马奖上,还有人提到他,给他打广告呢。”国利叔凑上前来,揶揄道。
“娃儿,你很火嘛。”
虽然石富宽是侯悦文的搭档,但因为曾在川渝同吃同住多年,张国利与侯悦文的关系可不比搭档差,铁的很。
“都是玩笑,玩笑……”张远迎着几人来到后台。
让几个半大小子去泡茶,他们三人与三位前辈坐着聊着。
“快开场了,我们先去换衣服。”郭老师和谦哥先行告退。
侯三爷见他们俩人起身,便也站起身来,独自走到上场门前,一掀帘子。
“嚯……”
放眼望去,还未开场,已有大半座位被占。
“你们这儿生意可以啊!”侯三爷看到这场面,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
干这行的,没有不爱这行的,更知道这行现在多惨。
九成九的小园子都靠送票和补贴度日。
可他们这儿却能有这般生意,可太不容易了。
“好。”侯三爷转头问向张远:“这儿是你在经营?”
“我就是个甩手掌柜,拍戏太忙了。”张远实话实说。
“我倒是喜欢相声,可没正经学过,也没师傅。”
“哦……”侯三爷打量了一眼,心说原来是圈外人,面色渐冷。
“不过我有和袁先生学评书。”
“哪位袁先生?”
“袁阔成。”
“哦!”侯三爷立马抱拳拱手,以示敬意。
面色也立马变得如沐春风。
虽然评书和相声界的辈分不同,但若真算起来的话,袁阔成先生算是寿字辈的,比侯三爷他爹侯宝林都大一辈,对方能不尊敬嘛。
张远再次感叹,袁先生是真好用啊。
原本因为家里的烦心事而苦恼,现在见到这场子人头攒动,还冒出来一位又当演员,又学评书的年轻人,侯三爷倒是来了兴趣。
心里的烦躁也放下了几分。
开场依旧是李菁的快板,侯三爷没啥大兴趣,便和国利叔与石老师一起喝茶。
那两位也发现了,侯老师貌似对张远尤为感兴趣。
“老石,还是这小子人缘好。”张国利悄声说道。
“那是,他比那俩更会来事。”石老师也认可。
李菁下台,第二场,便是郭于二人的节目。
“老侯,这俩孩子的节目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正和张远聊着影视圈趣闻的侯三爷抬了抬眉毛,随后回道。
四人一齐来到门帘子后边,悄悄看着听着。
台上的节目是《羊上树》,是个传统段子。
“我是一个科学家!”郭德罡在台上说着,一拍胸脯,然后剧烈咳嗽了起来。
“您这科学家怎么都瘘了?”谦哥嘴不饶人,立即回到。
哎。
侯悦文听着听着,整个人愈发精神。
“可以啊。”
“吐字,节奏,包袱,尺寸。”
“都拿捏的不错。”
原本他想着,张国利指定是欠人家情了,所以才硬将自己拉来。
可老友的面子不好驳,但心中总有点不太乐意。
可现在一听,还真不错!
一整段说完,侯老师在旁不断点头。
“老石,那个烫头的适合跟着你,天赋不赖。”
石富宽轻笑道:“我是有把他收徒的意思。”
谦哥何止是天赋不赖啊,简直是顶级,况且还会做人,石老师自然喜爱。
“行,今天算是来着了。”
侯三爷点点头,回到原位继续喝茶。
待到两位演员下台,用远比之前热情的态度给两人指点了几句。
“行啦,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家里还有点事……”侯三爷说起这个,面色一沉:“先走了。”
“哎,老侯,别着急,还有呢。”国利叔拍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回了座位。
此时,张远开口道。
“谦哥,你的大褂借我穿一下。”
“啊……”余谦愣了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你要上台!”
郭老师也愣了。
是,张远会说评书。
可评书和相声虽然距离不远,算是表兄弟,但完全是两股劲。
“你确定?”郭德罡询问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张远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拜托张国利拉着侯三爷来这儿,可不是光看郭于二人的!
自己结下的人情,光给郭德罡使?
我至于费那个劲嘛,当然得我自己用啦!
而且国利叔说的一直是“带你来看看几个新人。”
这“几个”中,一直包含张远在内!
“你……不是没怎么学过,就是位票友嘛。”侯爷也疑惑道:“你提前准备了?”
“没有,临时起意。”张远边系扣边回道。
说罢,他便拉着同样一脸懵逼的李菁,走向前台。
“这么干能行吗?”侯爷喃道。
“他是半个老板。”郭老师也愁的直嘬牙花子。
张远也太任性了吧,说上台就上台,但人家是老板,还真有这权利。
“可能偶尔来,想过把瘾。”郭德罡心中想到。
这场原本是郭老师和李菁二人的对口,现在被张远顶了郭老师的位置,作为捧哏的李菁也瞪着本就巨大的眼珠子,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一场定的也是段传统节目,叫《地理图》。
张远迈着台步走上前去,剩下那几人也赶忙跑到了门帘子后边“偷看”。
“呦。”
他还未开口,只是那几步走,便让侯三爷发出了一声低呼。
“他这两步有功底。”
“哎,我也看出来了。”石老师也眯起了眼睛。
张远一到台前,立马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慕容复吗。”
“是宋青书!”
“是柳春江。”
……
一被人给认出来,呼声掌声立马就起来了。
“比你俩刚才还热闹呢。”侯三爷看向郭于二人。
这二位也无奈的笑了笑,论人气,他俩凑一块恐怕都不及张远的脚指头。
影视明星对相声演员,这不碾压嘛。
“有要合影的没有。”张远一挥手,玩笑道。
“吁!”
观众的倒好声都喊得不标准,但依旧无法抵消他们的热情。
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的,愣着持续好几分钟,让台上这两位都开不了口。
一旁的李菁呆呆的看向张远。
他唱快板,说相声也有好几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气?”
“听您说话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半晌,两人才正式开活。
“咱们同乡,我离帝都不远……”张远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一两年,他从郭德罡余谦老二位身上薅的相声属性多如牛毛。
比肩这两位童子功,那是不可能的。
但顺顺利利的说完整段,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况且他还有个巨大优势,就是不怯场,放松的很。
这是在片场练出来的。
要知道,一般新人上台,不用说话,看到底下那么多人就开始嘴唇打哆嗦。
可他不会,丝毫不惧。
“老石你看,他在台上这种放松的状态,一点不像是票友。”侯三爷好奇的笑着“倒像是练了许多年的。”
“是啊!”石富宽先生也笑了:“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一手。”
郭于二人皆是长大了嘴巴。
谦哥还好些,他对张远的神奇多有见识。
郭老师便不同了,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便是相声。
原以为这德远社是张远主外,他主内。
现在看来,人家明明也有能力主内!
只是懒得展示而已。
“老石,这小子在台上的状态,这感觉,真tm好!”侯三爷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又能说评书,又能演戏,还能把相声说成这样。”
“了不得啊!”侯三爷心知,若是单轮相声功底,那二位比他更好些。
但张远的台风丝毫不怯,而且还精通更多专业,况且还更年轻。
这也太吓人了。
这小子到底会多少东西!
《地理图》这段节目,算是相声中“贯口活”的代表作。
最重要的,便是和《报菜名》一样,最后那一长段“贯”。
“走清河,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桥,康庄子,怀来,沙城,保安,下花园,辛庄子,宣化府,沙岭子,榆林,张家口,柴沟堡,西湾……”
张远这就开始贯口部分。
一字不差,声声入耳,气势如虹。
身旁的李菁止不住再次瞪起了大眼珠子。
他可是唱板的,玩的就是嘴皮子。
论贯口,在德远社里,他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刚才捧活的时候就一直等这段呢,看的就是张远到底会不会。
现在一听,可不得了。
他在旁掐着指头数着呢,就想知道张远这位“外行”说这一段,得吃几个栗子,说错几个字。
可张远趟趟趟一路下来,愣是让他没有丝毫掰手指头的机会!
一字不差!
“嚯呦,老石,你瞧瞧,他这嗓子,声音洪亮,吐字情绪,每个字都能干干净净的送到观众耳朵里。”
“这真是……”
“太tm好了!”谦哥立马捧道。
“去!”石富宽笑着拍了余谦一下,同时心说。
“这小子这句话捧的节骨眼是真好!”
“过了解放桥,滨江道,和平路,南市,这才到长城影剧院。咱可走着走……”张远将这段1500多字的贯口如珠落玉盘般倒在了观众面前。
“脆!”郭德罡摇晃着脑袋,难以置信道:“太脆生了。”
“而且他气息都没乱。”谦哥也眼冒精光。
“他藏得太深了,我和他住一起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有这一手活。”
张远与李菁二人鞠躬下台,来到几人面前后,叫小伟的小子立马递上毛巾给他擦汗。
“叔,擦擦汗。”
这小子知道他有德远社一多半的股份,转着贼溜溜的眼睛,上前讨好。
而一旁的小金子则满脸疑惑。
“师傅不是说这位叔不是专业相声演员嘛。”
“刚才台上那表现,这叫不专业?”
来到侯三爷他们几人面前,谦哥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挑起话头。
“侯爷,张远的表现怎么样?”
“嗯,好,有天赋。”
张远给谦哥递了个带着谢意的眼色,到底是自己人,有机会就帮他说话。
“怎么样,我说这儿有好几位有天赋的后辈吧。”国利叔也赶忙帮腔。
“是。”侯悦文看了看郭德罡,又看了看张远,随后明知故问道。
“你们俩,都有师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