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与朱燕两人立在一位黑汉子面前。
此人样貌的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瞧不出一丝特别来。
“草上飞,你怎么到大理来了?”
这位抬起脑袋来,随后无力的坐到地上,竟流下了两行热泪。
“我已经改过了,改过了……”
说起这位,还得细细道来。
新中国历史上,罪犯无数,小偷更是无计其数。
但要说起贼中之王,便只有一人。
此人名叫黄庭利,1986年,他成为了共和国历史上,第一位被判处死刑的小偷。
这位黄庭利曾被称为小偷之王,组建了“鬼队”,“南下支队”,“北上支队”等数支盗窃团队。
常年沿着铁路线作案,自称“铁道游击队”,在整个华夏北方犯事无数。
因其早年受伤,被火车压断了一条腿,所以江湖呵号“黄瘸子”。
当年在粤省还有一位贼王,得知东北出了位赫赫扬名的同行后,便起了比试之意。
两人相约一个从东北出发,一个从粤省出发,一同来到魔都这个国际大都市一较高下。
魔都:我真是日了狗了……
最终两位贼王在魔都行窃无数,难分伯仲。
但黄瘸子终是技高一筹,在粤省贼王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对方带在腕子上的手表收入囊中。
粤省贼王叹服。
从此,黄瘸子成为上海贼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位最终还是被盯上了。
84年,他的团伙90余人被捕,黄瘸子本人逃往山东潍坊,并在那里隐姓埋名,娶妻生活。
而张远和朱燕面前这位中年汉子,便是黄瘸子的小舅子!
到86年被捕前,黄瘸子在两年时间内将一身“能耐”全都教给了这位姻亲。
这位本名曹飞的山东汉子,在姐夫被枪毙后继续作案,得了个“草上飞”的诨号。
而朱燕在当演员之前,正是山东刑警。
曾在参观看守所时,见过被所长眉飞色舞,隆重介绍的“草上飞”。
贼王的关门弟子,的确“有身份”。
那为啥说这位与影视圈有缘呢?
因为黄瘸子的故事,曾被一位名导改编后搬上大银幕。
那便是现在还未拍摄,日后成为经典的大片《天下无贼》!
其主角黎叔的原型,便是黄瘸子。
甚至片子里非常精彩的火车偷盗对决,都由这位贼王的亲身经历所改编。
“他两年前就放出来了,之后便没了消息。”朱燕一字一句的与张远说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让碰到了。”
“你可算咱们廊坊的名人嘞。”朱燕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那中年汉子一直低着头,低的颈骨都鼓出了一个包。
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不语。
“怎么,关了十多年,换地方展现才艺来啦?”
“我早不干了。”那汉子沉声说道。
朱燕摇摇头:“那你来大理干嘛呢?”
“我就想换个环境,找份工作混口饭吃。”汉子有气无力的吐露着。
“放屁!”
此时的朱燕一改往日温柔大姐姐的模样,神色严肃,身姿挺拔,英气爆发。
这哪是阴月太后,分明是窈窕警花。
别看有年头不干了,可一旦对面犯罪分子,这位老姐的气势可一点不比在职时弱。
“别跟我胡罗罗,老实交代!”朱燕一急眼,都带出了老家口音。
“我真是来干活的,别处找不到工作,就能干个群演。”汉子低声下气的回答道。
这话朱燕不信,但张远是信的。
毕竟剧组里鱼龙混杂,且不会做背调,啥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你别我和扯……”
朱燕还想继续“审问”,便被张远打断道。
“姐,他判了多少年?”
“15年,但减刑两年,提前出来了。”朱燕如数家珍,很快报出了这位当地“名人”的履历。
“他刑期服满了,对吗?”
“是。”
“那咱们剧组有出现过贵重物品丢失的现象吗?”
朱燕想了想,轻轻摇头:“好像没有。”
“那便是了。”张远笑着上前,距离那汉子不到一米。
“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也没再犯事。”
“大家都混口饭吃嘛,何必较真呢。”
听张远这么说,汉子才抬起脑袋,眼中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燕皱眉回道。
“还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张远也不甘示弱。
“若他是通缉犯,那便两说。”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混饭吃的小群演,我们假装没看见就是了。”
张远边说,边轻轻推着朱燕的后背,拉她离开。
“可是……”
朱燕抬眼看着他,几秒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别人也就算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朱燕想着,前几天晚上,若没有张远出手搭救,自己还不知会如何惨烈。
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同时转念一想,自己早改行了,此时并非刑警,不掺和这事也罢。
“好吧。”身上的英武之气逐渐消散,朱燕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形象,微笑着朝他摇摇头:“便听你的吧。”
“谢谢燕姐。”张远谢道,同时朝着那位挥挥手。
【收到来自曹飞的感谢,偷盗技巧+3,手部灵活度+5,心理素质+3!】
张远倒也不是纯做好人。
在明白对方已经改过之后,薅些没见过的属性是其一,这种江湖人怪才不知哪天便能派上用处是其二。
就像那桌苇,他不过是留了手,没想到不久后便用上了。
再说了,这种“社会人才”回流返聘都不算鲜见。
不少考古团队中的“民间顾问”都是从哪儿来的?
往小了说,不少警局外聘的“开锁王”,那帮老哥也有过风云过去。
有“山西贼王”之称的王彦青,就曾在被判处死刑后,用自己神奇的保险柜开锁技巧,向公安部门换取了减刑。
当然,这位被改判死缓后,开锁越狱,连环杀人,最后还是给毙了。
相较于草上飞,山西贼王这种才算是无药可救。
与朱燕回到剧组继续拍摄,至于那手艺活老哥,张远便没再多管。
是去是留,他自便即可。
晚间,如往常一般,天天有夜戏。
不过,今天的夜戏有些特别,剧组终于租来了马匹,拍摄马戏。
头一场,便是张远。
其实他在剧组的第一场戏,也就是施展“斩天拔剑术”,一刀击杀黑山老妖的那一场,便应当有马戏。
可剧组抠的很,租马匹的钱可不便宜,便想着找家便宜的,同时将戏份集中起来拍摄,能省点租金。
“我再确认一遍。”片场,马玉陈反复向张远确认道:“你确定自己上,不用替身。”
“骑马可不比打戏,这是两回事。”
“没问题的,我在《天龙八部》剧组练过,也拍过马戏。”张远自信道。
老马点点头,心说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到底学了多少新技能。
马队牵过五匹马来,四匹棕色,一匹黑色。
作为七夜魔君,他当然得骑黑马啦,这样不光能凸显特别,还与服饰搭配。
轻抚马头,马儿打了个响鼻,不断喘着粗气。
就连双眼都血红血红,在夜色下看起来颇为渗人。
“吸溜溜!”
马儿怪叫一声,显得格外兴奋。
“这马能行吗?”张远疑惑的看向老马。
这马匹质量明显不及桃花岛马场的那些骏马。
“便宜嘛,将就下啦。”老马尴尬的笑了笑。
这场戏的内容,是张远饰演的七夜带领部下在密林间飞驰,前去拯救小倩。
剧组需要拍摄数个骑马奔腾的场面,着实不轻松。
“张远,做好准备。”导演李慧珠因为长期熬夜,那眼中的血丝不比黑马少多少。
他点点头,右脚轻抬才上马镫,随后腰部用力,左腿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转瞬间已翻身上马。
“呼……”马玉陈见他上马的动作极为熟练,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
他回忆着,好似张远从未在这类事上吹过牛,说行,便是行的。
“各部门准备……action!”
一声令下,张远策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这匹浑身漆黑,毛色乌亮的马儿便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便冲了出去。
“太快了!”
马儿一动,他便发现,胯下的这匹黑马速度远比剩下几匹棕马要快。
这不是赛马,是拍戏。
跑得快不光没用,还会影响镜头所需的整齐划一。
他赶忙勒紧缰绳,尝试着让马匹安定减速。
以他如今的能力,正常骑马并无大碍,可要想制服一匹受惊或者发狂的骏马,那便危险了。
况且这可不是在马场训练,而是在山林间实拍。
被树枝挂到一下便是轻伤,若是撞到树上,筋断骨折都是轻的。
连续ng数次,虽然张远并未遭遇危险,可这马儿始终不听话,跑起来横冲直撞。
一个来小时,楞是没有完成一组有效镜头。
“卡!”李慧珠双眉高抬:“归位,再来一遍。”
她心里想着,看来张远也并非样样精通。
骑马这事还是逞能了。
“这遍再不行,还是换替身吧。”李导转头与陈十三说道。
“嗯,不能浪费时间,每一秒都是钱。”
成本这事对香江影视从业者来说,可比天大。
张远勒着缰绳,用手安抚着黑马,却觉得对方浑身打颤。
“这么激动吗?”
心中有疑,但来不及深究,导演那头已经开始打板。
呱嗒,呱嗒,呱嗒……
马蹄落地声声响,激起尘土飞扬。
几遍下来,张远已经熟悉了这匹马儿,在竭尽全力的控制的情况下,能够面前与身边几位阴月王朝的部众保持相同节奏,并头相前。
“这遍还行。”李导露出了宽慰之色。
“这小子还是有能力,磨合几回便好了。”陈十三也在旁附和道。
“还真别说,这马一跑起来,带动风声,他身上的戏服也飘扬起来,倒是意气风发。”
“边骑马还能边稳住表情,已经很不错了。”
两位导演边拍边聊,眼见五马五人由远及近,这组镜头即将完成,他俩都松了口气。
可一旁的马玉陈却在此时轻咦一声,随后面目狰狞,放声大喝。
“小心!”
他这话,是对张远说的。
马玉陈作为专业武指,若论功夫,他打不过吴惊。
但论片场经验,他却是个行家里手。
拍过的马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马匹的状况他一眼便知。
此时他发现,张远胯下那匹黑马嘴歪眼斜,口唇旁挂着雪白的沫子。
四条马蹄各走各的,已然乱了!
张远听到了他的喊叫,立马加了小心,可已来不及了。
只见那马匹突然前蹄一软,双腿打弯,崴在了泥地中,不到一秒变从疾驰变为了向前跪伏状。
它这一跪不要紧,背上的张远可倒了大霉。
摩托车行驶中突然刹车,还只按前刹是什么效果,他现在就什么效果。
整个人被颠到了半空中,直直的朝前飞去。
张远只觉得上一秒还在马背上有节奏的来回颠簸。
下一秒便感到身子一轻,身旁景物上下颠倒,旋转,快速后退。
“不好!”
他心中大喊一声。
得亏老马提前提醒,让他有了警觉,在飞出去后快速反应过来。
赶忙浑身一缩,卷成了一团,双手护住头颅。
同时腰部发力,让原本直直往前飞的自己借着惯性在空中翻转起来。
不出两秒,他便觉得右臂一沉,触碰到了一团韧中带硬的物体。
心中了然,这是接触地面了,
腰部赶忙再次发力,顺势向前翻滚,在黑红色的泥土上连滚了足足十多圈才缓缓停下。
而那摔倒后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也在这连续翻滚中被化去了九成。
“来人!”
“医疗!”
“快,快!”
马玉陈第一个冲上前去,随后便是同一场戏的其余演员。
而两位导演则慌张的站在原地,脸色白的像是清明用的纸人。
“张远,你……”
“我……应该没事。”他不敢大动,缓缓翻过身来,撑起双腿,像八十岁老头般慢慢直起腰来。
未觉出疼痛,便又扭了扭手脚,关节。
“没事。”张远确认,自己并无大碍,至少骨头都是囫囵的。
“呼……”老马长舒一口气,身子发虚。
还好还好,没大事就好。
马玉陈心想,张远这反应速度和功夫底子到底厉害。
换一个人,恐怕现在已经半死不活,头破血流了。
他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动身形泄去劲道,当真是后生可谓。
这会儿两位导演才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上下大量后,开口。
“真的没事?”
“要不还是去医院做个浑身检查吧。”
“先不着急。”张远抬手回绝道。
“哎,我们知道你敬业,可拍戏随时都能拍,还是身体要紧。”老马到底是自己人,赶忙劝说道。
“不,我说不着急,不是因为拍戏。”张远指向不远处:“而是咱们还有别的麻烦。”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倒着一匹黑马,正是刚才将他甩下马背的那匹。
此时这黑马有进气,没出气,浑身颤抖,四条马腿凌空抽搐。
原本就带着白沫的嘴角,如今更是雪白一片,一对马眼也向上翻着。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马鼻的吸气声逐渐虚弱,间隔越拉越长。
最终,那粗犷的鼻息声随风消散,微不可闻,那马儿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马玉陈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稍加检查后,面色灰败,神情凝重。
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