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所有人都看着银色战矛,看着虞的母亲抱着战矛泪流满面,哭到声音都嘶哑了。
虞在八九玄殿中急的不行,让君无邪赶紧放他出去。
看着母亲这样撕心裂肺地哭泣,他心如刀割般的难受。
“这么多年了,让你看看你父母对你的感情,一如既往。
亲情这个东西,可以无视时间,永不磨灭。”
“君兄,你太不厚道了,快让我出去!敢情,那不是你娘,你一点都不心疼是吧?”
虞满脸焦急,甚至都要跟君无邪急眼了。
“好了,你不要激动,稍安勿躁。”
君无邪说着,便将虞接引出了八九玄殿。
顷刻之间,大厅中央,一道光芒闪现,元神气息弥漫而出,吸引了有虞氏族所有人的目光。
有虞氏族的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焦而来。
这时,元神魂光刚好收敛,虞的模样便清晰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看着眼前的虞,有虞氏族的强者们嘴唇哆嗦,尤其是他的父母,一时间呆立当场,嘴唇颤动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有两行眼泪顺着脸庞不断往下流。
“母亲!”
虞发出哽咽的声音,疾步奔到母亲面前。
“虞儿……你真的是娘的虞儿么?”
虞的母亲颤抖着手,想去触摸虞的脸庞,明明快要触摸到了,手却停在了空中,不敢落下。
她那满是眼泪的脸上充满了忐忑,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眼前的儿子只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母亲,虞儿不孝,万古至今未能侍奉在您与父亲的身边,还让您与父亲伤心难过。
现在,虞儿回来了,母亲您别哭……”
虞哽咽,抓住母亲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虽然是元神体,但是他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非常凝实了,摸上去有了很强的实质感。
在触碰到儿子的面孔的瞬间,她身躯猛地一震,流着泪水的双眼之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孩子他爹,快过来,你快来!虞儿他……他……”
虞的母亲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整个人充满了兴奋,又哭又笑。
虞的父亲闻言,一步来到他身前,随即便被他的母亲抓着手触碰在虞的身上。
顿时之间,虞的父亲亦是浑身巨震,虎目之中刹那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随即,他仰天大笑,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我的虞儿,回来了!”
他猛地抱住虞的元神体,紧紧抱着,那么一个英武的男人,此刻却止不住抽泣。
岁月匆匆,千万年过去,自当年虞儿殒落,他们便从未走出阴影,此后再未曾生育一子一女!
虞儿活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再无法给予别人了,所以没有再要子嗣。
今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殒落了万古之久的儿子,居然活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元神烙印,而是真正的元神体,已经恢复到了很好的程度,元神相当的凝实!
只要元神在,便是活着。
往后只需要时间,便可重塑肉身!
“我的儿子,娘好想你!”
虞的母亲也紧紧抱着他,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那些眼泪是对以往的心伤的告别,亦是此刻对幸福与希望的宣誓。
他们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儿子,绝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了!
“好!好啊!”
虞的曾祖,那个半神境界的强者,此刻也都大笑了几声,激动的情绪不加以掩饰。
他当年在虞的身上寄托了太多希望与期盼。
本以为永远失去了虞,谁曾想在万古后的今天,在他们只是敢奢望将虞的遗体带回来入土为安的情况下,虞的元神竟活生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奇迹,亦是老天对我们有虞氏族的眷顾啊!”
虞的其他祖辈与叔伯等人皆含泪而笑。
没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情更让他们感到开心与庆幸的了。
一个万古之才回归了!
……
有虞氏族的人很兴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君无邪和月瑶静静品着茶水,没有打搅他们。
这场生死别离后的重逢,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基本上都是虞与父母之间在述说着思念,虞的其他长辈们时而在旁边插上两句。
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再也没有早前的那种沉重压抑与悲伤。
“虞儿,你说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神说你当年的死另有隐情。
我们的得到消息是,你们在途中遇到对手追杀,你为了保护沁和季封等人,在被围攻之中殒落。”
虞的曾祖终于提及了此事,使得有虞氏族每个人的神情都刹那严肃了起来。
虞闻言,脸上那因为与亲人团聚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的面部微微抽搐着,沉默许久之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们是这样说的吗?当时与我一起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虞儿,当年跟你一起历练的那些人,大都死在了历练之路上,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活着抵达恒关的只有季封与沁。
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分别询问了季封与沁,他们的说法都是一致的。
但是君神说,真相并非如此,是你给君神说了当年之事吗?
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当年的你,就算是被人围攻,也不至于会殒落,逃生的希望是有的!”
虞再次沉默,目光低垂。
君无邪坐在附近的桌上喝茶,由于坐着相对比较低,正好可以看清虞的微微低垂的面孔。
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幕与心伤。
或许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君兄为何在接引他出来之前,要在八九玄殿中对他说那样的话。
“父亲,母亲,沁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她如今在哪儿?”
沉默了半晌,虞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询问沁过得好不好,如今身在何处。
整个大厅刹那陷入了寂静之中。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显得很是诡异,令人感到有些压抑。
虞的父母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忧虑。
他们要如何对儿子说?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害怕儿子知道之后会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在当年便与黑季氏族联姻,嫁给了季封,早已为人妻了。
有虞氏族的其他强者亦是不知怎么开口。
这件事情,真的无法在虞的面前说。
难道要告诉他,你当年的未婚妻,那个深爱的女人,在你殒落十年之后便嫁给了你当年的好兄弟,甚至有可能与你的死有关的那个人。
若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残忍了!
“她到底在哪儿,你们都不说话,想来是觉得不好说,怕打击到我吗?
你们不说,我回到氏族,随便找人一问便知。”
虞的心情很不平静,但是他的话语却出奇的平静,没有激动的情绪,只有平淡的语气,娓娓道来。
“虞儿,时过万古,你们都不是当年的人了,各自安好吧,又何必记挂呢。
你好不容易才归来,应当多想想将来如何报答君神对你的救命之恩,何必去想以前的人与事,要学会向前看。”
虞的曾祖,那个半神境界的强者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你这样劝他没用。
那是他的生命里非常重要且难以忘怀的一个人,曾经付出过真心,直到现在仍旧深藏心间。
所以,他若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不可能如你所说的那样向前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要放下一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已经遍体鳞伤。”
君无邪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虞的曾祖闻言,不由暗自叹息。
君神说的没错,但是他们真的说不出口,不忍心打击他。
况且他现在还只是元神体状态,宛若因为过度的伤心而伤了神,那可如何是好!
“虞,沁早已嫁人了。”
君无邪深知此刻虞迟早会知道,瞒是瞒不住的,而且瞒住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虞闻言,元神体僵硬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用低沉的有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嫁给了谁,君兄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当年,你被季封袭杀十年之后,兰沁氏族与黑季氏族完成联姻,沁嫁给了季封,成为了他的妻子,昨日我还见过沁,就在这间大厅中。
至于我为何知道,前段时间,我遇到兰沁氏族的半神境古祖,随口一问,从其口中得知。”
这一刻,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寂静,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比之前压抑得多。
君无邪能感觉到,有虞氏族的每个强者身上都弥漫出了一缕缕冰冷刺骨的寒意。
“嫁给谁是她的自由,我已经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谁,我就是个笑话!”
虞低着头呢喃,浑身都在发抖,一边自语一边向着大厅之外走去,仿佛已经忘记了身外一切事与人。
“虞儿!”
虞的母亲想要拉住他,却被他的父亲阻止,对她摇了摇头。
他知道此事对儿子的冲击无法想象,足以撕裂他的心防。
此刻的他需要一个人去疏通情绪,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了他,任何的话语都听不进去。
君无邪示意虞的曾祖将大厅结界开启个口子,让虞出去。
“不会有事吧?”
他们都不放心,虞经历大劫,这才刚回来,目前还是元神体,又遭遇这样巨大的打击。
“不会有事,让他自己疏通心理,调节情绪。
此事虽然对他造成的打击巨大,但他曾经毕竟是天之骄子,又经历生死,熬过万古,心智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坚韧,不用担心。”
听到君无邪这样说,虞的曾祖点了点头。
目前似乎也只能如此了,没有更好的选择。
结界开启一道门户,虞低着头,自言自语,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结界重新闭合之后,大厅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有冰冷的杀意在激荡!
“君神,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是季封杀害了虞儿?”
虞的父亲双拳紧握,脖颈太阳穴青筋凸显,一双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样子看起来很吓人!
“没错,此时是我从那里的玄阴煞石中看到的画面。
玄阴煞石,便是制造阴煞之气之物,也是令你们不敢靠近的原因。
它存在于那片区域,将那片区域及附近区域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你们若不信,等虞回来可亲自问他。”
“我们当然信,对君神,我们肯定是信任的!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看到他从法阵核心所在的古殿出来时,老夫便知道,虞的死因,季封必然参与了其中。
但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罪魁祸首!”
那个早前潜伏在城主府的强者咬着牙,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在瞳孔之中宛若两团火焰!
“当年的事件经过,你们自己看吧。”
君无邪释放出元神魂力,将那时看到的画面存在于脑袋中的记忆,以画面重现的方式展现了出来,就在这大厅的空中,形成魂力光幕。
有虞氏族的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光幕上的画面,他们的脸色随着画面的进度变化而越来越阴沉,杀意越来越盛烈。
直到最后,画面中响起了沁的那声尖叫与伤心欲绝的呼唤,还有季封得意的笑声。
有虞氏族的强者们亲眼目睹了当年的事件发生的经过,鲜血淋漓,就在他们眼前。
“丧心病狂的畜生!”
虞的父亲一巴掌将身边的桌椅拍了个粉碎,他的太阳穴与脖颈,青筋都快爆裂了!
“混账啊!那季封小儿,如此的歹毒与无耻!”
虞的曾祖气得浑身发抖,寒声道:“虞儿一路为他们挡住强敌,掩护他们撤退,如盾牌般将他们挡在后面!
可是那季封,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从背后斩下虞儿的头颅!
此等孽障,不配活在世上!”
虞的母亲看得泪流满面,泣声道:“可怜虞儿,从小将那季封当做手足,一路护他,什么好处都分给他,最终反被他所害!
沁这个女人,亲眼目睹季封那个畜生杀死虞儿,她居然替他隐瞒真相,最后更是嫁给季封为妻!
我们当年真是瞎了眼,还说他是最好的儿媳人选,亏我当年那样疼爱她,把他当做亲生女儿般对待!
世间人心啊,真是最可怕的东西啊!”
“我们现在便将那季封擒来,让他跪在虞儿面前忏悔赎罪!”
虞的父母招呼虞的叔伯,直接便要离开,去擒拿季封。
君无邪摇了摇头,道:“不用忙活了,季封未能在途中截杀成功,你们觉得他还会继续留在这座雄关城吗?
他估计早就跑了,你们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虞的父母与叔伯闻言,纷纷止步,但却满脸不甘。
他们很清楚,季封一旦回到氏族总部,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奈何得了他了。
虞的曾祖思量后说道:“此事不得冲动,我们肯定要帮虞儿讨回公道,但不能莽撞。
毕竟季封不是寻常人,他在黑季氏族内有着极高的威望,很是尊崇的身份地位,是黑季氏族目前最有望踏入半神境界的强者之一。
所以,黑季氏族是不会那么容易将季封交出来的。
他们若铁了心要庇护季封,就算我们让虞儿当中当说事情的真相,黑季氏族也不会承认。
若季封一口咬定自己没做,而是虞儿万古来受到阴煞之气的影响,记忆有了错乱,或者其他幻觉什么的,我们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明知道就是他做的,但偏偏没有证据,就连一个人证都没有。
当年的亲历者,估计都是被季封给杀掉了,活着的只有他和沁。
现在,沁是季封的妻子,两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按理来说,沁不会背叛季封而出面指证,但是我们为了让黑季氏族无话可说,唯有此办法。
否则便只能强行击杀季封,但那样做是下下之策,会导致两大氏族高强度冲突。
说不准,就连兰沁氏族都会被卷进来。
到了那时,三大氏族冲突,团结崩塌,如何维护永恒之路的稳定。
那个时代出现的势力,倘若选择在我们三大氏族冲突内乱的时候出手,会是怎样的后果?”
虞的曾祖表示,这个时代太不稳定了,暗中有威胁,现在明面上亦有威胁。
这个威胁来自于冥墟禁区中的阴冥部族。
现在阴冥部族的半神强者来了,还有不少永恒圣境的年轻辈,居然跑来闯永恒之路,跟外界的年轻人抢夺机缘造化,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只能争斗机缘造化,那各凭实力与气运,怕就怕阴冥部族的人不按道理出牌,行事过于蛮荒跋扈,给外界的历练者造成巨大伤亡。
若遇到那样的情况,他们三大氏族是必须要管的,届时又会对上阴冥部族。
鉴于种种情况的考虑,三大氏族之间,可以有矛盾,但是绝对不能发生直接的高烈度的冲突,以免导致两败俱伤。
“若要让沁站出来指证,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很难。
毕竟她的行为牵扯到了她自己的氏族。
但一个人,只要心存内疚,那么心防便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只要找准弱点不断进攻,相信还是有希望令她的心里防线土崩瓦解的。
只要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难以自拔,那时让她出来指证便不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就看你们能不能做到了。
既然你们为了顾全大局,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那便这样去做吧。
或许,对于虞来说,这样的方式也是好的选择。”
君无邪对他们的选择表示了支持,毕竟这些都是虞的血亲。
他能做的是尊重他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