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淮看了周述一眼,跳进洞中,他脚朝上出来时,手攀住了地皮边缘,一个用劲儿,翻转过来,脚落泥草地,同时躲过了突然刺向腹部的尖树枝。
一蹲一站的两个人,视线对上的瞬间,眼中都出现了一丝惊讶。
听见对面的动静,望着下方蓝白的天,周述心中一横,闭着眼睛,跳下洞,落到一半,上半身与下半身截然不同的重力感受,让周述很是凌乱。
大脑开始出错。
想些……
万一还没完全到达另一边,自身速度降为了零,受力又恰巧平衡了,那他怎么办?
这样有的,没的。
还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周述掉到中途,腰被人括住抬起捞了过去,随后是一百八十度调转,一气呵成。
头晕眼花之中,身体正了过来。
周述按住太阳穴,脑中晕眩严重。
身旁的人扶住了,他余光瞥见蓝衣,便伸一手按住扶他的胳膊,压下的同时用力抓住,用以定住自己身形,同时消解晕眩。
视线回笼,眼前身影重合,见到百里淮担忧的眉目,他朝另一方望去。
另一方,十步以外,那人见周述望过来,嘴角微翘,一张眉眼皆笑的熟人面。
百里淮瞬间变脸,挡在周述身前,一只手护着周述。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实在怕他们打起来。
周述一手按住百里淮护在他身前的手臂,道:“你们先等等,我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有什么事,等我缓一会儿,再说……”
砰咚一声,周述上一息还在说话,下一息卧在了地上。
青年嗤地笑出声。
“……”
百里淮慌张扶起周述。
青年上前一步。
百里淮瞪青年。
青年微笑,道:“我们没仇吧?”
百里淮:“……”
青年又道:“上次见面不是交谈的还不错?”
百里淮:“……”
青年再道:“坐下来聊?”
阳光斑驳,树影婆娑。
碎碎的阳光晃了眼睛。
睡醒的那刻,周述盯着头上的绿叶,一动不动。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方,整个人从头到脚板直,睡姿十分的端正。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他摆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百里淮坐在他旁边,呼吸匀称,冥神调息。
耳边,水声潺潺。
周述眼睛未动,神识外放,大致知道时明立在干什么。
时明立在钓鱼。
似乎也没有发现他醒了。
周述静静地躺着。
……
过了许久,百里淮呼吸停滞了下,睁开了眼睛。
这时。
周述感觉,百里淮似乎瞟了他一眼。
早在百里淮呼吸停滞的时候,他就闭上了眼睛。
百里淮自然没能发现他已经醒了。
百里淮静悄悄地起身。
十几步过后,百里淮停住了步子,道:“你一直在钓鱼?”
时明立道:“是的。”
百里淮问:“为什么要钓鱼?”
时明立,道:“无聊,钓着玩。”
周述心中点头,时明立那人,是个会因为无聊而自制工具钓鱼的主。
百里淮停顿了下,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时明立道:“你在审问我?”
百里淮没有说话。
时明立笑了一声,道:“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起来其实有些难以启齿,我喜欢一位仙子,奈何人家不喜欢我,不过我没放弃,穷追不舍,然后……就追到了这里,之后就追丢了。”
周述:哦,被甩掉了。
百里淮沉默了,似乎很认真地思考对方是不是变态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百里淮才又开始问问题,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和周述为什么会从地里出来?”
时明立道:“嗯?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若想知道,我可以自己算。”
百里淮双眼微睁了下,道:“哦?怎么算?说来听听?”
时明立道:“不行,我门绝学。”
百里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时明立又道:“我劝你不要学,卜算很损阳寿,说出更是损害气运和阳寿。”
百里淮:“嗯?”
躺在地上的周述:“……”
此刻,周述满脑子都是:
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那这位时兄弟是真不把自己的寿命当回事。
时明立就经常掐算着说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周述每次听都觉得,时明立在现代怎么着都待是个大师。
因为,接触的多了,听的多了,周述发现时明立虽然说出的话常常牛头不对马嘴,却并不是满嘴跑火车,相反,仔细听,便能发现时明立算的很准。
更何况,时明立偶尔也不跑火车,就直接点出问题。
一指一个准。
周述记得,一次街上听八卦的时候,他到了晚了点,没听到起因,后来时明立也来了,手肘搭在周述的肩膀上,就开始听,听完了,点评了两句,点评中便包括了事情的起因。
周述后来专门旁敲侧击地问了,时明立说的一点不错。
这种事在时明立身上,并不少见。
周述垂了眼。
慢性自杀,不过如此。
周述正在思考时明立的厌世或者厌己程度。
忽然就听见远方传来一句:
“小周醒了。”
周述:“……”
刚认识的时候,时明立向他伸出过手,周述当时一边惊讶时明立竟然知道握手,一边思考会不会是时明立家乡的特殊礼仪,只是刚好与现代礼仪撞上了,一边伸出手。
谁知,两手即将交握时,时明立顺着周述的手腕就摸了上去,另一只垂着的手抬起,握住了周述的手,让周述无法立刻收回手。
周述当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收手,果然收不回,挣扎了一下,时明立便松开了他,周述连忙往后退几步,退的过程中见时明立看他那充满兴致的眼神,汗毛肃立的同时,想到了摸骨。
时明立站在原地,倚着栏杆,以肯定的语气,带着笑意,道:“你才三十四五岁啊。”
随后,时明立补了一句:“少年英才。”
不知真假。
见周述看虎狼一般看着他。
时明立嘴角噙笑,这才,慢悠悠道了一句:“冒犯了。”
就是从那次之后开始,周述明白了时明立也就表面上看上去清冷疏离,淡漠如月。
也是自那次之后,周述没能甩掉时明立。
时明立总是说,他是和周述有缘,才喜欢和周述玩,若是其他人,重金求他,他都不去,他只看心情。
此话一听就是pua,周述只当时明立在抬举他自己。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姑娘来找时明立。
那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绾着垂髫分肖发髻,一袭淡粉色的衣裙,站在草地上,即娇娇俏俏,又端庄文雅。
后来,这位姑娘常常来。
周述问起旁人,才知常常来找时明立的这位姑娘,是芳华阁的女弟子。
多问了两句,周述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时明立竟然是土生土长的上界人,只是爱好山水自由,所以时而在上界,时而在凡界。
若说居无定所?
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时明立不愿意回去而已。
时明立从来不说他来自哪里。
但时明立身份显然不一般。
时明立不说。
其他人也不知。
周述就去问了常来找时明立的姑娘。
那位姑娘,闻言,先打量了他,她打量周述时,眼睛中完全没有看向时明立时那种清澈纯净的感觉,她看周述的时候,满满的好奇和审视。
周述懂了,这位姑娘喜欢时明立,而这位姑娘还有些像时明立。
周述以为姑娘不会像他透露,姑娘却笑着说:“很多人都知道啊,时师兄来自鸣丛台。”
鸣丛台,一个不归属上界任何地界,门徒不多,却让修仙界所有修仙者不得不敬畏的地方。
难怪问起时明立的来路时,其他人都道不知。
这时,周述才真正知道了时明立说的“我只看心情停留”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时明立缠着他,是否像他说的那般,只是心情使然。
但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时明立对他很好奇,这种好奇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只有三十几岁,修为元婴。
周述怀疑,时明立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