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冰砚不说话。
两个人就一直对视着,对视到最后周述败了。
周述微皱眉,面色不悦地道:“你有事就说事!”
烟冰砚淡淡道:“我没有事情。”
周述眉头皱的更紧了。
“没事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能坐在这里……?”烟冰砚的视线移向自己,然后是床沿,然后是被褥,然后是周述的脸,最后又落在了被褥之上……
周述目睹烟冰砚的视线移动路线,竟然从心底产生了羞愤情绪。
周述猛然给了自己脑门一个有些重的掌击,企图给自己打清醒点。
定是他受伤太重,身体虽然受到外界修复,好的差不多了,脑袋受到的影响却还在,仍然影响他,脑袋不清醒。
“那坐在哪里?”
周述佯装惊讶,道:“你竟然还是要面子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不坐床下,难道坐床上?”
烟冰砚笑,道:“你既然这样想,我也可以这样说。”
“别了。”周述立马道。
周述揉了揉手腕,将被子掀开,蹭到床边穿鞋,穿好一只鞋,他抬眼道:
“你来找我,真的没事情?”
烟冰砚摇了摇头。
“没有事情的话,”周述穿好另一只鞋,两只手各放在床边,撑着肩膀,微歪着头,笑道:“那不如…来聊一聊关于雪地那边战况吧?那边,魔族都死光啦没有?”
烟冰砚看着周述,稍微倾向周述了一点,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江边城怎么样了?”
江边城那边,他虽然担忧,却还不到牵肠挂肚的程度,他来白云城之前巡视了江边整座城,且清理掉了一些魔族,若是江边城仍有魔族残余,留守在江边城的修士,足以应付那些了。
“江边城不急,雪地那边比较急,你就说告不告诉我吧?”
若是烟冰砚不和他聊雪地的战况,他可以自己调监控……就是又要扣积分了……
烟冰砚挑眉,道:“我如果说,那边战况不好,修士快落败了,你要过去支援是吗?”
“……”
“你猜可真准。”
烟冰砚看着他,语气淡然地道:
“你若没有这样的想法,雪原的战况,你连问都不会问。”
语气虽然淡然,话中内容却十分笃定。
“……”
“你……”
周述无话可说,烟冰砚说的很对。
再这样下去,他估计自己都不会在烟冰砚面前编瞎话了,烟冰砚猜他猜那么准,他再在他面前编瞎话,就像小丑耍把戏一样,逗人想乐。
“你如果想去,去看看也无妨,那边快结束了。”
周述问道:“魔族被清理完了?”
“算是吧,”烟冰砚道:“修士方也差不多。”
那就是两败俱伤了。周述想。
“告辞。”周述道。
从房间里推门而出,周述站在毁了近一半却还顽强屹立的酒楼的三楼走廊之上,手放在眉上,眺望了一圈。
周述没有看见好心人张仙师,他本来想道个谢再走,结果…连人都找不到。
周述踩着缺缺残残的木制楼梯下楼,原本每走一步就会吱呀吱呀响一响,昭示着自身已经脆弱地载不了人的木板,此刻仅仅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周述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凡界的草木与雪原经年不化的积雪相互间错着,形成一片草木铺雪景象的界限地界。
这片由于两界气候而形成的过渡之景,此刻不复存在。
黏稠的血覆盖了这里。
周述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了粘滞。
黏稠的血液如同将干未干的胶水一般粘黏鞋底。
雪地之中,乌黑泛红的东西,向着雪原蜿蜒出极似细柳枯枝一般的痕迹,印刻在白茫茫的雪景之中。
那是血液尚未干涸之际,侵染白雪所形成的痕迹。
周述一路走过来,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烟冰砚说快结束了,不会是双方都死绝了吧?
他想着,又往前走了走。
此处血腥味和魔息太重,血腥味引的周围林子中的野兽结群聚集在附近,但因为空气中浓重的魔息,野兽们不敢冒然进入这片被鲜血灌溉了几天的地界,只敢蹲在林子里埋伏着,观察着。
魔族死尽了吗?
周述思考起这个问题,他的手覆上缚青决,缚青决伸出枝条缠绕包裹住周述的手和小臂。
周述走着,时不时给觉得可能没死透的魔族补个刀。
他正在给一个只剩一半身体,靠着本能啃食尸体的魔族补刀,先砍掉魔族的脑袋,将缚青决插入魔族的胸腔中搅动的时候,他的腿被抓住了。同时,周述捕捉到一丝微乎其微的灵力波动。
周述低头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缺了一条胳膊,脏地看不清脸的修士正紧紧扒着他的腿。
周述还未问出一句话,修士猛然松手,脑袋砸地,显然又昏了过去。
周述给修士塞了一颗丹药,把修士拖出血液魔息覆盖的地带,让修士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等修士清醒。
若是没有遇见修士,他再逛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有点累了。
周述设了个结界,圈住他和修士。
虽然他不怕野兽啃咬,但修士经不住野兽啃咬。
他也不可能纯什么都不干,就等修士醒过来,所以结界还是很必要的。
周述看着自己设的方形防御结界,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结界是不是精进了?
感觉这个结界和设在镇国将军府的结界品质上都比去年要高。
可他并没有勤加练习。
难道是他的天赋加成?
emmmmm…………
天赋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气愤啊。
周述没想太久,他心境逐渐稳定,进入入定状态。
周述的识海虽然不似之前那么“凶险”,却也并不能称上平静。
海面还是时不时一层一层激起一些小浪花。
他识海中间的《天元气海》也不知道被海浪拍到哪里去了。
充斥着水雾的空气中,一个棕白色的小球自雾中出现,它左右旋转,然后停在了空中,似乎在思考,这地方怎么变成了这个陌生的样子。
它向下沉了沉,于朦胧水雾之中看见了一个任水浪如何拍打膝盖后背,他自岿然不动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