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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极限施压

晋末长剑 孤独麦客 3782 2024-09-19 20:56

  又一年的春节,又是曹嶷逢辟访友而归。

  至尚善坊外时,曹嶷再度扭头看向对面的积善坊。

  有些遗憾,坊墙建起来了,视线被遮挡。还好这几天走亲访友的人多,没有宵禁,故坊门没关说实话,汴梁连个城墙都没有,宵禁意义真不大,平日里也不怎么管。

  时隔一年,积善坊又多了好几家住户,比如裴康去世后赐给其子的宅第,比如赐给卢志的宅第,比如赐给梁芬的宅第等等,都有人住了。

  尚善坊内,除曹嶷苏恕延王玄之外,又多了庾亮庾敳潘滔等宅。

  其中,庾亮潘滔宅是官府建好后赏赐下去的,庾敳宅则是自己购地后招募流民建成的。

  整个汴梁当然不止这几家。

  事实上今年加快了批地的进度,现在已经有百余位官吏入住汴梁各坊了。

  除他们之外,另有部分高级匠人财大气粗的商徒地方有名望的豪族立下战功的武人以及饱学之士得以入住或自己购地建宅,或官府建成后赐予。

  城内和城东各出现了一个集市,售卖各种商品。

  甚至就连声色场所都出现了一个。

  这座城市,在一点点汇聚人气,变得更像一个政治中心了。

  “听闻你年后要带着舍人们前往东平高平?”进入曹府后,二人再度直入书房,曹嶷开口问道。

  “祭酒么,跑腿寻常事了。”逢辟说道:“东平高平二郡有九千六百府兵,这次应会抽调六千人出征。过了正月十五就去,检点兵员器械,别让人糊弄了。”

  “陈留濮阳洛南府兵呢?”曹嶷问道。

  “那边自有其他人去检点。”逢辟说道。

  “这是要大动啊。”曹嶷感慨道:“当初在广固,虽听闻邵勋兵多将广,可没想广到这种程度。以一隅以抗天下,唉。”

  “曹公家人俱在,宅第亦金碧辉煌。今岁还在济阴购得百余顷地,这般日子,已教许多人羡慕。”逢辟说道:“何故嗟叹?”

  “也是。”曹嶷哈哈一笑,状似欢快。

  今年他确实过得挺开心的。

  当着材官校尉,协助营建汴梁,提出的几个建议都被接受了,心情舒爽人是需要被认可的。

  购地也有了着落。

  济阴有人不满梁公,带着僮仆部曲千余家南渡江东,把地低价卖了。曹嶷动作快,出价也高,抢得百余顷,于是把长子派了过去,连带着府里很多仆役门客,一起去济阴管理庄园。

  正旦朝会之时,说了些漂亮话,梁公还赏了他一对白璧。

  这日子,固然不如在广固当诸侯爽,但也不算太差了。只要梁国不灭,他就能继续逍遥下去。

  二人喝完一鼎茶,话题也聊得差不多了,逢辟便起身告辞。

  曹嶷将他送到门外,犹豫再三,忍不住叮嘱道:“你今后好生做事。我是没什么前途了,材官校尉已然到顶,你不一样。梁公势头挺好的,莫要想东想西。”

  逢辟心中感动,深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正月十五之时,家家欢乐。

  梁芬看着空空荡荡的新宅,沉默不语。

  长子早年死于诸王混战,没留下子嗣。

  次子去年因病过世了,幸好他留下了一子,只是年岁尚小。

  有时候梁芬都忍不住问自己,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落得这般结局?

  妻子皇甫氏受儿子去世的打击,身体也不太好了,时不时卧病在床。昏昏沉沉间,数度思念女儿,那是他们夫妻唯一在世的孩子了。

  梁芬安顿妻子后,正要饮酒麻痹自己,却见傅畅傅宣兄弟带着几个在京关西士人来访。

  傅畅现在是浚仪令,汴梁两大县令之一。

  傅宣则是大将军府东阁祭酒。

  两兄弟之外,还有京兆韦氏的韦辅,原在南阳,现为大将军府从事中郎。

  安定席氏的席群,汉光禄勋席广之后,现为梁国五兵曹右丞。

  安定皇甫氏的皇甫昌,前秦州刺史皇甫重之子,宛令,现为梁国左民曹左丞。

  前京兆尹雍州都督梁氏族人梁综,自关中逃奔而来,无官职在身。

  前北地太守梁纬之子梁吉,其父战死在关中,本人逃奔关东,无官职在身。

  七个人来了后,互相行礼寒暄,一时间热闹不已。

  梁芬将他们引到书房落座。

  “明公可知,开春后武关那边会集结大军?听闻洛南府兵亦会出动十防三千人随行。”在座诸人中,除梁芬外,就只有无官职在身的梁综资历最老,也是由他率先开口。

  “那边可能要出动两万余人。”梁芬先点了点头,又道:“洛南诸县襄城颍川等地会征集数千丁壮,南阳会出动五千豪族兵马,另调遣五千丁壮,南阳国亦会征集三千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以乐凯乐弘绪为帅,龙骧督护常粲南阳中尉垣喜副之,大军自武关入,直趋蓝田关。”

  见得到梁芬肯定,众人神色振奋。

  “总算要攻关中了。”皇甫昌叹道。

  “再不去,南阳王就没了。”席群说道。

  “南阳王死就死了,不影响大局。”皇甫昌毫不客气地回道。

  说实话,他现在对司马家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满是嫌恶,非常希望看到大晋朝完蛋。

  “此路主攻耶?佯攻耶?”韦辅插言道。

  梁芬看了他一眼,道:“据老夫所知,没有佯攻,全是主攻。哪一路取得突破,就立刻增兵,顺着那边往里面打。”

  “梁公如此豪气?”韦辅惊讶道。

  “河南河北在手,只要梁公不出昏招,怎么输?”梁吉在一旁说道。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

  事实上,梁公现在有可能局部战场吃败仗,但整体真的很难输了,除非内部出问题,比如规模浩大的叛乱,或者突然搞了大清洗,弄得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就他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指望内部出大乱子有点难。

  大清洗也不太可能,没理由啊或者没到时候?

  “诸位,南阳那边定会征集大量关西流民出战,坞堡帅们或不痛快,你等有认识的,可多加劝说。”梁芬说道:“若能攻入关中,咱们才能打开局面。不然的话,失了祖地的孤魂野鬼,即便老夫再多加提点,也很困难啊。”

  梁芬这话一出,一群人不再争论了。

  他们现在有统一的目标,即帮助梁公的大军攻入关中,为西州士人这个集体争取利益。

  至于怎么攻进去,那就要好好想想了。

  简单的有说服南阳的关西坞堡主,让他们奋力厮杀。

  难度较高的则有潜入关中,联络老关系,发动叛乱。

  总之办法还是不少的,就看能不能做到了。

  “老夫家中这个样子……”梁芬说了前面这句,就有些哽咽,只道:“而今别无所求,唯愿家人安好,乡党博个前程,天下黎元安居乐业。梁公之势,如旭日初升,君等好生做事,勿要想东想西,机会不多了。”

  腊月下旬,羊权自汴梁回泰山。正月底的时候,又自泰山回到了汴梁。

  他已经接到了确切的命令:作为武牙将军,他将率羊家军三千,泰山鲁齐济南济北五郡丁壮五千,总计八千众前往河内,攻轵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路的主帅是黑矟军督军侯飞虎,可能还有部分河阳河内汲郡本地丁壮河清镇将刘泉之兵,总计约二万步骑。

  对于羊家来说,这又是一次博取战功的机会。

  之前的河北叛乱,羊聃带着练出的清河兵势如破竹,先平安平当地的小规模叛乱,再杀张豺部残兵,然后北上攻刘琨,连战连捷最后因军纪太差,功过相抵,不过梁公给羊聃赐了汴梁宅邸。

  羊权作为羊氏年轻一代中较为出色的将领,在莱芜谷之战中崭露头角,今又奉命攻轵关,踌躇满志的同时,也略微有些担心。

  羊氏在朝有羊冏之(卫尉),在幕府有羊忱(右司马),在梁国有羊曼(侍中),再太守)以及他羊权(武牙将军),其他子弟在县一级的则更多……

  老实说,如果梁公不下命令,羊氏都不愿意主动请缨。

  但没办法,这次点将了,必须要上。

  所谓羊家军,在过去十年中慢慢练出来了。历次战争中也缴获了许多器械,武备是越来越好,梁公或许打着消耗的目的?

  对此,羊权也不好妄加猜测,更不能口出妄言。

  现在汴梁的官场格局越来越清晰了,几个河南大士族完全聊不到一块去,暗地里下黑手都大有可能,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到京之后,羊权拜访了几个好友,稍稍一了解,顿时有些吃惊。

  明年的战争规模不小啊!

  武关弘农轵关涉县天长镇丹朱岭六个方向可能会全面开战,梁公自领精锐督战,一旦打开缺口,迅疾涌入,毫不迟疑。

  羊权不知道匈奴人顶不顶得住。

  他们虽然有地利,但这么多方向同时开战,压力非常大,真打起来,这里要援军,那边要增兵,各处绷得紧紧的,不能出丝毫错误。

  但战场上真的能不犯错吗?

  好吧,或许能短时间不犯错,但打的时间长了呢?人是有极限的,搞不好哪里就出了漏子。

  羊权对这场战争多了不少信心。或许,真的有机会攻到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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