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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洛阳保卫战

晋末长剑 孤独麦客 3517 2024-08-12 08:50

  裴康住进了王衍家,两个老壁灯商议了一阵后,又喊来了好几个人。

  最显赫的当属督洛阳守事尚书左仆射刘暾了,其子刘白也跟着来了。

  另有十余人,皆洛阳实权人物

  王府主簿裴遐,王衍女婿,裴康之侄。

  王府监军裴邈,裴康族侄。

  司徒掾杨俊,出身弘农杨氏,其父杨准为名士,曾仕司马颖府,与裴頠乐广交好。

  司徒幕府参军王玄,王衍之子。

  司徒府长史潘滔。

  镇军将军司马毗(司马越之子)幕府长史周顗,历任秘书郎吏部尚书。

  太子洗(xiǎn)马卫玠。

  太尉(王衍)幕府东阁祭酒温峤。

  ……

  其实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很有意思。

  首先,王衍自成一系,其子王玄祭酒温峤都是他的人。

  裴家自成一系,以裴康为首。

  潘滔杨俊卫玠周顗刘暾刘白算是“散人”,

  但三个派系之中,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如,裴遐是王衍的女婿。

  杨俊与裴頠乐广关系很好,而卫玠又是乐广的女婿。

  潘滔又和王衍有些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关系。

  对了,温峤还是庾亮的好友。

  周顗刘暾关系不错。

  周顗的弟弟周谟投靠了邵勋,任阳翟令。

  刘暾与邵勋关系尚可。

  总之,仔细论一论,世家大族之间关系复杂着呢。

  眼前这帮人,最终算起来,都有一個共同点:与邵某人有关。

  今日聚在一起,倒不是说他们投靠了邵勋。

  事实上,这是一个正在重组成型的政治集团,有自己的利益。

  “司徒昨日召集幕府僚佐,商议对策。”王衍开门见山道:“他对匈奴入寇洛阳将信将疑,今日已遣使至河内弘农查探。”

  说这话时,王衍多多少少是有点无奈的。

  他在河东太原有点关系,小女儿整理材料后,明确说了匈奴必然要来洛阳。

  裴康更是河东大族,在河东平阳等地的消息比他还灵通,同样说了匈奴要入寇。

  奈何司徒还是不太相信,非要实地查验一番后才肯做决定。

  甚至于,就连被关在深宫中的天子都派人垂问了,司徒仍然执迷不悟,如之奈何。

  “司徒为人谨慎,并非坏事。”裴康为女婿开脱了一句,道:“其实,匈奴只要一出师,过河之时,必然被侦悉,届时再做准备,还来得及。老夫只是担心,匈奴即便大摇大摆过来,最后也挡不住。而今禁军是个什么情形,诸君想必也知晓。”

  众人闻言皆叹息。

  禁军的脊梁骨被司马越生生抽断了,士气还很低落,即便提前做了准备,真打得过匈奴吗?谁都不敢如此乐观。

  “禁军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潘滔与王衍眼神交汇了一下,开口说道:“司徒沉疴难愈,这才最让人揪心啊。”

  听到这话,正在捋胡须的刘暾的手顿了一下。

  如果说司马越是洛阳事实上的最高统帅的话,那么他刘暾则是名义上的洛阳大都督。

  司马越的身体状况,懂得都懂,无需多说这也是他们聚在这里的重要原因。

  一旦司徒故去,谁来整合洛阳朝堂,谁来控制军队,这是个值得细究的问题。

  那可是熏天的权势啊,谁不眼热?

  卫玠周顗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俩都有点后悔今天来了。

  司徒还没死呢,一群人就在虎视眈眈,想要瓜分其遗产,真是不知所谓。

  还好王衍明智地结束了话题。

  他只是放风试探一下罢了。事到如今,随着司徒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他的命令已经无法被很好地执行了。

  三心二意之辈越来越多。

  找后路的人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当司徒咽气的那一刻,或许权力已经重新分配好了。

  继承者直接走马上任,没有任何滞涩,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的不确定将是宫里那位。

  “鲁阳县公邵勋以久战疲惫粮械不足为由,拒绝前往白马。”王衍说道:“王车骑飞章请调邵勋东行,愿以钱粮器械相助。司徒已然应允,但老夫觉得邵勋未必同意。值此之际,当以弥合鲁阳司徒二人关系为要。大敌当前,不能生乱。”

  “这事老夫来操办一下吧。”刘暾说道:“调令晚几天发没甚关系,先拖个旬日再说。”

  王衍微笑点头。

  官场之中,有无数看起来合理的拖延方法。

  先拖个五日十日,看看情况再说。

  “弘农太守垣延又请移治宜阳,上一次司徒否了,这次多半还是一样。”王衍继续说道:“鲁阳县公同时上表,以弘农残破不堪为由,请移治宜阳,以为固守。此时非但不会有成效,可能还会弄巧成拙。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压下去吧。”

  王衍看向杨俊。

  杨俊点了点头,道:“太尉放心。”

  一群人接下来又讨论了些其他事情。

  处理手法尽可能照顾了每个人背后的利益,同时加强了默契与信任感。

  这就是司马越病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他无法掌控局面,不能“开大会”的时候,底下人就会分成几个小圈子“开小会”。

  幕府的权力,事实上已经在一点一点被转移。

  司马越能有效掌控的,或许就只有军队了,毕竟军中徐州人太多了清洗禁军旧将后,司马越多以徐州兖州二地将校顶替。

  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终究在一点一点起变化了。

  众人罢散之后,裴康王衍二人私下里又密谈了一会。

  “刘灵的话到底准不准?”王衍再一次确认道。

  “应该没错。”裴康说道:“老夫从河东平阳得到了些消息,诸部杂胡齐聚河东,不打一场,刘渊都没钱遣散他们,肯定是要来的。”

  王衍闻言叹了口气。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匈奴十余万步骑,禁军可顶得住?

  方才刘暾已经同意,利用他有限的职权,调派一部分军队前出,至外围各个要点布防。

  但王衍不是很看好。

  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看好,倒是别吃了一连串败仗,再被人逼到洛阳城下,那可就危险了。

  同时,他也对邵勋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一副坐定宜阳的样子,根本不动弹,有点过分了。

  当初还说好同进退呢,而今却耍滑头,这小子!

  “听天由命了。”王衍神色郁郁地说道。

  洛阳面临两大危机,一是匈奴入寇,二是司马越病重。

  两件事有一个处理不好,都会产生巨大的动荡。

  偏偏这两件事,王衍都没把握。

  十月初八,就在洛阳方面还在疑神疑鬼的时候,安邑城外已经成了骑兵的海洋。

  汉国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汝阴王刘景侍中王弥征虏将军呼延颢五人站在高台上,接受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片刻之后,刘聪刘曜呼延颢依次下了高台,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千余骑紧随其后。

  然后是数千骑一万骑两万骑……

  整整四万骑,走了两三天才全部走完,呼啸着向东,出轵关陉,奔赴河内。

  刘景王弥二人则率一万骑汉军步兵两万余(王弥部)匈奴步军六千,越中条山至大阳。

  当天夜里,

  而在更北边的平阳,大司空呼延翼筹集到一批粮食,就发一批人至河北(县名,河东郡属县)大阳,着其渡河,归属刘景王弥指挥。

  十三日,弘农太守垣延带着一批军民向南,转进朱阳。

  十四日,郡城为匈奴夺取。

  十六日,再拔湖县,掳掠一空。

  另外一个方向,刘聪等人率四万骑横行整个河内,四处劫掠。

  同时向坞堡壁垒征集粮草丁壮,队伍有所壮大。

  河内太守裴整飞表乞援。

  到了这个时候,没人再怀疑匈奴的决心了。

  他们确确实实地南下了,并且兵分两路,一路出轵关陉奔河内,一路南下弘农,连克数城,似有经新安道逼近洛阳的企图但或许也只是虚晃一枪。

  总之,他们来了。

  司马越的幕僚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无用。

  河内铺天盖地的匈奴骑兵,也在向他们发出无声的嘲笑。

  洛阳保卫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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