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刘惜花又闹出动静来了!”
“咋?”满脸沟壑的老妇人放下手里的饭盒,眼里闪动着光,“她又回娘家闹她哥来了?”
“哪能啊,听说是有个小妖精想勾引李副队,被她发现了,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哟。”
“李副队能随她闹?”
“可不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李副队疼她跟疼个眼珠子似的,原配都得靠边站。”
妇人啧一声,“你说这李副队也是,上赶着的狐媚子这么多,他怎么就对刘惜花这么好呢。”
另一人一听,嘿嘿一笑,凑上去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那妇人开怀大笑,“你就瞎叭叭,不跟你扯了,一会儿我家那口子摆摊回来了没热饭又要念叨。”
宁夏站在角落默默听着,一头齐耳的短发,整张脏污的小脸就眼睛还算干净明亮,微微上扬的眼尾和她生人勿近的气质凌厉的能割伤人。
她弹弹腿上的灰尘,得回去准备起来了,这曙光基地没呆下去的必要了。
离开窄小的长廊,转角处一道小门,宁夏推门进去,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转身就躺进了梆硬的床铺上,说是家,不如说是窝来得合适。
当年曙光基地为了能住下这么多灾民,原建筑材料不够的情况下,特意修建的迷你小楼,宁夏一米七六的个子都得微微歪着脖子才能不装上天花板。
屋子里除了一张一米二的床就剩一条三十来厘米的过道了,耗子住着都嫌挤。
宁夏独身一人的还好,基地里甚至有些一家子好几口人窝在这样的屋子里同住,就这么一个三角形的四层小楼,硬是住下快七百号人,而这一片,全是这样的楼。
宁夏听着隔壁传来的清晰的嘈杂声,拧眉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早晚离开这破地方。
此时是天灾来临后的第六年,称初芽六年。初芽,不难猜出这背后的希冀。
六年前,各种教科书上书写的各种灾难席卷全球,至此,褚华国上下迎来大幅度的持续性的人口缩减。各类物种更是大洗牌。不知何时,蓝星悄悄发生了改变,含氧量高得可怕,灾后看见的不是曾经繁华城市的断壁残垣,而是一片又一片的绿色,甚至出现了史前物种,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新物种,它们适应天灾,成群结队,远比人类生存得更加自在。
最早两年,浮尸遍野,饿死的人数不胜数,易子而食也不是骇人听闻。如今还存活的人提起那段日子皆是满目痛苦。直到两年前,灾情才渐渐稳定下来,起码人类已知的技术可预测可防范,这才给了幸存者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人一旦能吃饱,心里埋藏的恶就会被激发出来,宁夏想起基地内传闻的种种高层内幕,有些厌恶的闭上眼睛。
“老夏你真要走?”
宁夏接过青年递过来的自制卷烟和火机利落的点上,火光在她脸上跳跃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燃起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庞。
“要乱起来了,”
青年接过火机揣回兜里,五颜六色的头发招眼得很,身上也是到处飘逸的布条。偶尔路过的人毫不遮掩异样的目光。青年心里嗤笑一声,一群孙子,马上就大祸临头了。
“行吧,那我也收拾收拾家当,反正这鸟地方也待够了,老夏,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
“你拉倒吧凯乐,和你一起照顾你那群未成年的奶娃娃?”宁夏猛吸一大口烟,将残余的烟头毫不留恋地弹到地上,伸脚使劲辗了辗,直至熄灭。
凯乐白她一眼,“那是老子兄弟伙。”
宁夏笑着扯了扯他的头发,“你这头发撒尿染的?”每次见这家伙,总是有一些出其不意的造型。
凯乐扭头躲开她的手,“放屁,前段时间小迪他们出去运气好翻到个理发店,啥色都有,小迪他们全都染了,你要不要?”
宁夏正想说点什么,那头就来了五六个少年,最矮的才到宁夏腰高,最高的比她还高一个脑袋。穿着各种颜色布料拼接的外套,整齐划一的布条到处乱飞。
“说真的,老夏,你要去哪,我打算带着他们去岭洋。”
“青鸟。”宁夏狠吸一大口手里快燃烬的烟皮,声音难得柔和,“路途遥远,多加小心。”说完,扔掉手里的烟皮,又点上一支,转身离开了。
凯乐闻言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的老夏!”
宁夏来到交易窗口,看着窗口处摆放的初芽六年的字样,有些恍神,都六年了啊。
六年前,宁夏还是个十七岁的孤儿,整日在孤儿院游手好闲,常常夜不归宿也没人管,院里的老师也不喜欢她。在孤儿院,虽然吃不饱但总归饿不死。
宁夏不想被人收养,只得老实的在孤儿院呆到成年,才能把户口迁出去独立起来,那里想的到还没等成年呢,变故就发生了。
先是连绵不断的大雨,各地洪灾爆发,后来又是一连两个月的烈阳,暴雨时期遗留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大量尸体引发了疫病。
还没等缓过气来呢,全国各地就发生了地震,有大有小,一些地区可能只是感觉晃了几下,一些地区却是满目疮痍,一夜之间连同着无数尸体成为无人区。
宁夏运气比较好,她在的青鸟洲因为地势原因,只感觉晃了几下,不过山洪泥石流是一点没躲过去。
等人们反应过来,才发现铺天盖地的植被不知何时席卷而来,发达些城市还好,只是觉得城里的绿化带格外的喜人,偏远的山村县城直接被覆盖住了,放眼望去,满是绿色。
由于地震和极致天气,褚华国这尊大大小小几十个洲的庞然大物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刚开始大家还能靠着官方补助过日子,后来,蓝星含氧量呈以往的数倍增长,植物疯长,连动物也疯狂起来,加上无法预料的频繁的天灾,大大压缩了人们的生存空间,这才渐渐乱起来。
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官方才把临时修建的避难所地点公布出来,时间有限,饶是褚华这样资源顶尖的国家,也没能纳下所有灾民。
各个避难所里是一片勉强维持安稳的文明小社会,避难所外社会秩序完全崩坏,说一句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植物动物甚至同类,人类再一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宁夏就靠着当初在孤儿院偷偷打工存的钱攢下一小批粮食,跟着灾民流落到了烈凤,后来也靠着这些粮食进了曙光基地,一住,就是四年多。
最开始烈凤官方执权她又未成年,还住在基地靠中间的小套房里,后来各方人手不够,政权易主,烈凤把这个基地外包给了当时的基地二把手穆远军。
刚开始时惠民政策一道一道下来,基地里还开心热闹了好一阵子。后来烈凤军队慢慢撤出去,只留了一些闲散职位名为共创,实则监督。
穆远军贪婪的嘴脸才渐渐显露出来,连同留下来的当家人狼狈为奸,一起做起了土皇帝。
虽说签了许多协议,可在这通讯不灵交通全面瘫痪的时代,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着他。
曙光基地眼见着一年比一年腐败,高层还在摇着红酒杯吃着狩猎队带回来的珍奇兽肉肉,平民区百姓累死累活建设基地已经开始喝掺了米糠的稀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