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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明凰陨落

  第611章明凰陨落

  虽然北疆的风显得有些凛冽,但御使云台行在云界之中,倒也颇有不同于它域的意趣。

  抬眼向下看去,一片茫茫雪白铺陈在群山长河之间,如碎碎堕了琼芳,似渺了万里层云,几处云霞之中,仿佛软红光里涌银浪,青山本不老,于此白了头。

  无数的白云之中,缓缓腾出一座白玉楼台,不断洒出点点星辉,尽显帝月弈星的从容气度,经行之间,有隐隐金光缭绕,好似大日经天,煌煌正正。

  “薄衫不耐北地风,孤身映残红,心向真凤却陌路,可叹难从容,

  遥遥杀声催我醒,且待那间血朦胧,

  道是人间仙影,寻遍万山惜无踪。”

  金倌染立在云台之后,看着不断消失的视野尽头,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了沉沉的叹息。

  君罗玲见得师尊有些萧瑟,不由得想要迈步上前,瞬息之间,一个身影却是飘飘然拦在了她的身前,仿佛蜻蜓点水,不带半分烟火气。

  关二山微微冲君罗铃摇摇头,望着意兴阑珊的金曦之主,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前两日,他提出北疆历练已尽,所有课业都已完成,想去南域看看海域风物,本以为总要耽搁些日子,分别拜别佛母和妖廷主事。

  不曾想,佛母身镇幽冥,无法拜见,而金曦之主却一反常态,让他当日就拜别妖圣明凰天女,似是片刻也不想在这北疆待了。

  他猛然意识到,北疆怕是有大事即将发生,在这隐隐酝酿的风`波之中,能否安稳渡过,便是日月神魔之主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才借机让他早些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关二山不动声色,当即拉着君罗玲一起,去彻雷妖廷拜别了妖圣明凰天女,仿佛一切如常。

  待出了融都,阎罗天命立刻驾起云台拔腿就走,就仿佛身后有凶兽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择人欲扑。看到金倌染离开融都后,神情中似乎轻松了一些,仿佛千钧巨石已然从心头挪开,他就知道自己当是选对了。

  只是到底北疆出了什么变故,关二山虽然不好开口询问,但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直到刚刚,听到金倌染无意中的呢喃自语,他终是恍然若梦醒,明白了身后茫茫的北疆大地,酝酿着多么恐怖的风`波。

  刺杀第四明凰?!宗主来了?!

  阎罗天命瞬间想到了这个恐怖的可能,不对,不是可能,而是即将甚至正在发生的大事,他的心头顿时腾起一片灼灼火热,旋即又化为深深的敬畏。

  便是后羿有落凤之力,一击得手后,要怎么逃?蓝菩妖圣亲身追袭,任何一位元神战力都不敢等闲视之,加上近日融都中还有五宗佛脉的觉僧演法,溯雪妖廷也有大圣赶来朝贺,这种情势下,当众刺杀明凰?

  在关二山看来,在北疆刺杀第四明凰,几乎算得上丧心病狂了,便是他有窥真一脉的三种魔妙,甚至不在算中,也绝不敢做出这等几乎等同于自杀的举动。

  君罗玲乖巧地站在边上,虽然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师尊和二山忽然同时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不过,罗玲这么聪明,自然不会打扰他们的啦。

  金倌染转过身来,看着关二山和君罗玲,幽幽叹息一声,到底自己还是有些懦弱了,甚至还要借二山的决定来斩断心意,或许如此辞了凰面,别了凤颜,自家心头的遗憾却是千万年都不得消竭。

  忽然之间,金倌染一左一右牵起了两小只的手,共同注视着茫茫大地飞快地离开。

  “二山,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杀了我,你会犹豫么?”金曦之主语气中多出一抹寂寥意味,在风流云开的清丽天光中,孤独大日如常照在灵慧女修的身上,似有凄恻,如有绝阔。

  听到金曦之主的话,君罗玲忽然抬起头大声喊着,“不会的,二山才不会呢,他绝不会对师尊动手的……”

  说到最后,女`童的眼睛已然有些泛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罗玲,我知道,但有时候在这天地中,多少会有些不得已,有些不愿意,半点不由人,这也是二山的课业哦……”金倌染轻轻捏了捏君罗玲的小手,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我……我不知道……”关二山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一丝迷茫。

  其实金曦之主的话,他一听便有所会意。

  金倌染和第四明凰一见如故,有的人就仿佛经年缺憾的梦,一旦遇到对的人,哪怕相交的光阴不长,却深刻得令人无憾,仿佛如明光一般温暖了彼此,好似净水一般涤荡了心尘。

  不多不少,不迟不早,恰有一个人等在那里,恰有一个人与之相见,如雪漫空来,触处似花开。

  这样的人,要看着她死,甚至要亲手杀之,是无情还是圆满,是可怜还是决然……

  白衣沾血不染心,刃生红莲不着意,佛耶?魔耶?

  若是母亲有命,自己能不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养忧真人,斩灭金曦阴月,偷袭刑天之主……自己炼这么久的心,明明已然变得更强了,为何面对这样的一问,却似乎又变得有些彷徨,还比不得雍都破天之时。

  就好像,就好像,变得与眼前的金倌染一般,有些不敢面对。

  母亲会给自己答案么?父亲会给自己答案么?时间会给自己答案么?

  “我不知道,也许不得不面对之时,我会作出抉择,但眼下的我,回答不了……”关二山感受着触处温润却又有些软弱无力的手掌,语气不由得有些消沉。

  君罗玲听着听不懂的话,忐忑无比,看了看自家师尊,又看了看关二山,丝毫不明白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去南域的路途一切顺遂,怎么师尊和二山都这么伤感。

  “实在意外,没想到二山也有被难住的时候……”金倌染静静一笑,还待接着开口,忽然之间,深深的悸动降临在金曦之主的心头,似乎天地中的日韵都被巨大的恐惧牢牢摄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滚滚清泪瞬间从金倌染的眸子中夺眶而出。

  珠碎远方珍,凤陨雪里深,断送一生明粹,却是劫里昏昏。

  关二山看着金曦之主慧容上骤变的神情,当即惊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明凰……可是宗主……”

  金倌染没有回答,只是爱护地摸了摸关二山的小脑袋,语气中似有自责,“二山,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实在有些懦弱了,以后别学我……”

  金曦之主的神色有些迷离,君罗玲的眸子依旧透露着纯真的疑惑,而关二山的神情中却变得很是复杂,嗫嚅着嘴唇,似是无言自辩,似在淬炼冥顽……

  三人静静看着逐渐远去的茫茫雪原,各怀心绪。

  

  厚厚的积雪下,冷冷的凛风中,有着意志与意志的碰撞,无悔,无惧。

  暗赴风雷落凤宴,难识倾身照面,惊来孤寒一箭,谎里尽予悲欢,了结百转心念。

  ……

  云界中的北疆诸圣,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刑天之主了,只是当日姜默舒御使无头刑天斩杀彻雷妖皇之时,仅仅惊鸿一瞥,如今这儒雅道子再度现身北疆,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姜默舒身上的素色道袍仿佛纤尘不染,身后的头发就这么散乱的披着,显得十分随意。只可惜,道子手中执着的森白骨刀,清楚言说着神魔之主心中的决意,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极其噬血,而眸子中的明锐更是宛如烈火熔铸的冰玉,锋芒毕露,抬眼偏宠杀伐连连,更以疯魔换明艳,来逢舔血刃间。

  诸圣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而杀伐道子此时却是不再冰冰冷冷,就仿佛一个儒雅的读书仕子,温润且待人有礼,左手竖在胸前,淡定一礼,“听闻北疆开了风雷大宴,我便披星戴月赶了过来,不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饭也没吃成,好在此来北疆倒也不算白跑一趟,各位妖圣和元神,就此别过……”

  诸圣怔在当场,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何事,第四明凰明明就在边上,姜默舒御使后羿神魔偷袭,结果一箭射偏了?

  不过下个瞬间,诸圣便明白了,有几分震惊更有几分冷意,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这样都能成功刺杀明凰。

  “蓝菩,我被窥破了跟脚,败得不冤,这一箭本就是我愿意来接的,这段日子麻烦你了,谢谢……”倒下的妖圣变回了倾世凤姿,螓首轻颔,语气中倒是淡泊宁静。

  蓝菩妖圣已然老泪纵横,只感觉心中的杀意从未如此炽盛过,恨不得以血脉神通将罪魁祸首击杀,让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彻雷妖廷的刑天之主,魂赴幽冥。

  看着消失在远方山巅上的身影,妖圣双眼微眯,其中的眸光已然寒冷彻骨。

  而之前假扮明凰的禽圣已然恢复了真身,却是位中年美妇,只是眉眼有些狭长,目光锐利得仿佛森冷的剑光。

  眼下的局势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明凰中了落凤箭,陨落就在顷刻之间,救无可救。

  “可惜,虽是诳他来了北疆,我却仅仅换了他一只箭,倒也有些可惜了。”

  明凰看了一眼胸口逐渐虚化的法箭,不由得苦笑一声,“当真是最克至尊妖血,尤其克我禽妖一脉,也不知他哪来的灵机,居然能炼成如此逆天之物。”

  “明凰,是我的错。”美妇几步走过来,拉住了第四明凰的手,眸子中有着深深的懊恼。

  “不关伱的事,另外,也和倌染无关,她昨日便离开了。”

  天籁仙音已然渐渐微弱,甚至变得有些回天乏力,明凰深深吸了口气,脸色竟然变得红`润了几分,喟然叹道,“都说那姜默舒予人体面,倒真是没有说错,他本可以让我无法交代后事的。”

  “那是他要争取时间逃出北疆!”

  蓝菩妖圣恨恨出声,眸子中的森然冷意更甚北地凛风,“等老身截住了他,定要让他在这北疆身死道消,陪着你同去幽冥。”

  听到此处,禽圣忍不住出言,“明凰放心,我便是拼着同归于尽,也定会让刑天之主再放一箭。”

  “那就拜托二位了,可怜这天地中,既然有了至尊贵血,却为何还要生那执杀斩尊之人,冤孽……”第四明凰灿然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家的不甘心,娇姿风韵中却是难得多出了往日里不曾有的柔弱。

  若说没有遗憾,却是假的,她与金倌染倾心相交,倒是从未想着凭这份交情保住性命。

  只可惜,美梦成空,凉薄天命容不得并肩情衷,彼此蹉跎于人妖狭缝,少了机缘一分,从今往后此生,那人要独自品这天地中的冰冷。

  此时的明凰,已然没有超然脱俗的明艳,淡淡泛红的脸颊更像是与闺蜜相约的少女。

  无端于此恰邂逅,彼此心有悠悠,愿有岁月可回首,长风送我到西洲。

  “来了这北疆,真好啊……”明凰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是如释重负,“倌染,你且在这天地中保重,我先走一步……”

  浅浅的遗憾,淡淡的满足永远凝固在了俏`丽的嘴角,明珠玉碎,只有幽幽玉音缓缓消散在天风之中。

  北疆诸圣同时发出沉沉的叹息。

  便是天地中至尊至贵的血脉,于这渊劫中,也只有怀着怅然的遗憾,无奈地逝去,仿佛在这生与死的碰撞之中,一切都是如此地无常。

  活着的人,会背负逝去之人的心愿么?

  “天女,麻烦你照顾一下那孩子,也请六寺佛脉协助,撑起整个北疆的祥和气运,一起出手截住刑天之主的外逃之路。”

  轰!蓝菩妖圣眼露凶光,拐杖狠狠在虚空中一顿,已然将虚空打得裂纹处处,“若是北疆六寺出手,老身代妖廷承诺,下面那孩子可选一宗佛脉挂单,妖廷绝不干涉!”

  烈烈的声音打断了诸圣的思绪,令所有觉僧神色一凛。

  旋即,蓝菩妖圣又转向了炼威典道和巫恨别府,沉沉出声,“事关我北疆的颜面,也请两位出手,若是老身的人情不够,我还可以代表溯雪作出承诺。”

  长陨仙尊和竭载仙尊刚要说话,蓝菩妖圣慨然作声,“也不需要各位和刑天之主拼命,只是稍加阻拦,自有我和其它妖圣与之一决生死,因果也不会算到各位的头上。”

  三息过后,诸圣皆是微微点头,北疆是祥和佛土,若是让刑天之主来去自如,想杀谁就杀谁,确实损了北疆颜面。

  蓝菩妖圣抬眼看向远方,冷冷一笑,小虫子,当真以为北疆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且把性命留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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