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路平坦，好走。

　　温暖走得快，也不怕摔了。

　　快要到新市场这边时，远远的，她就看到有一条队伍，正排得长长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听到虎子在喊，“叔，要排队的，你现在才来，得到后面去排队。”

　　温暖这才反应过来，这条长长的队伍，是来他们的摊位买饭的！

　　摊位开业这么久，机缘的问题，温暖到现在都没见过，摊了上生意火爆的样子呢。

　　眼下正是饭点时间，工地的人陆续收工，开始在摊位排起队来。

　　周围做事的人，显然也都是老客户了。

　　一到时间，他们仿佛就能闻到摊位上，散发出的饭菜香味，一个个拿着碗筷，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大家都很自觉，后来的，都主动站到队伍最后面去排着。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想插队的，虎子一边帮着赵烈洲打下手，一边维护队伍的秩序。

　　看着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温暖心里那个高兴哟，难怪现在的日收越来越多。

　　有这么多顾客，收入能不多么？

　　“今天的油炸虾饼，卤猪皮真香。”

　　“这家的饭菜，贵嘛……是小贵了点儿，但是他家的饭菜，真的，我在省城花三块钱，都吃不到这么香的饭菜。”

　　“其实，看他的用料，也不能说他家的饭菜贵，像今天这个虾饭，这个油炸的，还给配了五片卤猪皮，才七毛钱，你们去哪里能吃到这么划算，又好吃的饭菜？”

　　“对，这话说得实在，你们想是觉得，小赵这里的饭菜贵，那就去别的不贵的地方吃好了，反正我就是认定小赵的摊了，只要我来城里干活，就来他这里吃。”

　　……

　　有人买了饭，从温暖身边经过，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嘿，你这人，咋还不让说呢，我也没说小赵这里的饭菜贵，只是觉得一顿饭，就吃掉了一块一毛钱，着实不便宜呢。”

　　刚开始说饭菜有点小贵的人，嘿嘿笑了起来，“但是谁上小赵手艺了得，就这饭菜的味道，一天不吃都想得慌。”

　　赵烈洲每次做饭，都谨记温暖的叮嘱，油水一定要给足了。

　　大家都是干重活的，只有油水给得足，才能给他们的胃带来满足感。

　　温暖和赵烈洲都是诚信经营，像今天七毛钱的荤菜，一个大虾饼，外加五片卤猪皮。

　　用菜籽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大虾饼，再加上卤得软糯咸香的猪皮，这可是实打实的肉菜，又香又好吃，却只要七毛钱。

　　这种，自己在家里做，平摊下来，都不止七毛钱，所以赵烈洲的摊位前，每天都是排满长龙。

　　赵烈洲一边忙着给大家打菜，收钱，一边偶尔抬眸，快速往四周扫上一眼。

　　虎子说，温暖买完东西，会过来这边。

　　就在他第N次往四周扫去时，终于看到温暖站在不远处，朝他这边看着。

　　赵烈洲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扭头却对正在打菜的虎子说道，“你婶子来了。”

　　“烈叔，我这就去。”

　　虎子明白了，立刻就把勺了放下，从摊位出来。

　　温暖已经悄悄从摊位前离开，到了她指定的那家小饭馆前。

　　“婶子，你的东西呢？”

　　虎子从后面追过来，见她手上空空的，不由问道。

　　“没看到合适的，就没买。”

　　温暖转过身，在看向虎子时，突然就看从远处走来的一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男姓中老年人。

　　她给虎子打了个眼色，小声问道，“他就是柳炳龙？”

　　虎子转身，看到果然是柳炳龙来了，朝温暖悄悄点点头，“婶子，就是他。”

　　柳炳龙是市里本地人，读了点儿书，会来事钻营，一路给做到市里某师范大学的总务之位上。

　　手里头有点小权，能行便利之事，自然也能捞点油水，所以很喜欢摆官派的样子。

　　就是出门必须得把头发弄得油汪汪的，衣服得烫得板直板直的，走路必须虎虎生威，才能显现出他的官派和身份来。

　　“你是温暖？”

　　温暖刚把柳炳龙打量了个大概，他却已经大阔步来到面前了。

　　柳炳龙身高才一米六七。

　　这身高，在一米六三的温暖面前，可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于是，他把头仰得，都快用鼻孔看人了，态度极其轻蔑，“青湖村那个？”

　　温暖看着他两个又大又黑的鼻孔，无比恶心，“虎子说，有人要见我，就是你？”

　　她忍着恶心，稍稍表现出，胆小无知的村妇，见到陌生时该有的怯弱来。

　　柳炳龙一看她这样子，就忍不住整了整衣服，把他那套官派搞得更足了，“对，就是我要见你。”

　　温暖：……

　　难怪柳紫萱被逮进去，死活不肯告诉他爹，就这么爱显摆的人，那不得往死里要面子？

　　“那啥……我这肚子，老这么站着说话，可受不住，要不，去里面坐着？”

　　温暖往四周扫了一圈，指着旁边的小饭馆问道。

　　这一进去，肯定就是要花钱的。

　　为了见到温暖，柳炳龙已经花了十块钱了。

　　他不想再为她花半分钱了。

　　“您一看就是当大官的，像您这样的身份，站在路边说话，也不合适。”

　　在他快要开口拒绝时，温暖怯弱的声音及时响起。

　　这话立刻奏效。

　　拒绝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唇边，柳炳龙还是把它给咽了回去，大手一挥，“走，进去里面坐着说。”

　　温暖转身时，勾唇笑了笑，果然是个把面子，看得命还重要的人。

　　如此，甚好。

　　“你就不用来了。”

　　柳炳龙不让虎子跟着。

　　一来，等一下他和温暖谈的话题，不适合有外人在场；

　　二来，就算进了小饭馆，他也打算多花钱，他担心这么个半大的小子，等一下给他吃个天价午饭来。

　　温暖却抓着虎子，“不行，虎子要是走了，我害怕你会把我卖了。”

　　柳炳龙：……

　　看着温暖这副上不台面的样子，柳炳龙不由暗暗在心里想着，难怪他一抛出个橄榄枝，蒋卫阳立刻就接了。

　　就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女人，哪个男人稀罕？

　　旁边有人往来，碍于身份，柳炳龙没和她纠扯，只是看着虎子说道，“你要吃东西的话，自己出钱买。”

　　“知道了。”虎子才刚从他身上赚了十块钱，顺从地应道。

　　温暖也没说什么，进去后，就自己找了个人位置坐下来。

　　老板娘过来问，“你们几个吃什么？”

　　“你们都有什么好吃的？”温暖笑着问道。

　　“新鲜的大白鲳，蚝仔烙，糟菜蛋，排骨炖春菜，卤猪头肉。”

　　“一样都来一盘吧。”

　　趁着柳炳龙还没过来，温暖直接下单。

　　等到柳炳龙和虎子谈完话，再过来时，老板娘已经转身，开始去厨房催着上菜了。

　　柳炳龙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你已经点完菜了？你去饭馆吃过饭么？你会点菜么？”

　　“俺是不会点，怕点错了，所以老板娘说的，我都要了一份。”

　　温暖怯怯地说道。

　　“什么！”

　　柳炳龙气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周围零星几桌正在用餐的客人，瞬间齐齐朝他看过来。

　　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又赶紧坐下来，压下声音，“你把所有的菜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