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销户
马桂花脸色一变,她嘴角扯扯,勉强挤出笑容来,“这老二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你怎么就说这些话?而且你不是说,就算是老二死了,你也会给老二守一辈子寡,会将我当做亲妈伺候一辈子么,怎么突然说改嫁的话?”
慕容颜头疼的厉害,她昨晚看瓜地,被瓜蔓扯倒,磕着脑袋,睡了一天,这马桂花根本就不管她死活,还将这个孩子带回来。
她老了之后,有头疼失眠的毛病,就是因为这次受伤没有好好养,还没白没黑照顾这个孩子所致。
慕容颜低声说道:“我是不会养这个孩子的,这孩子你从哪里弄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马桂花一下子就慌了,老二这些日子与那个女人在准备出国的事情了,哪里还有空照顾孩子!
这孩子是不可能送走的!
“颜颜,娘很喜欢这个孩子,你就留下吧,行不行?”马桂花说道,“这孩子不白来,这次分地,就有这孩子的份儿。”
“这地分了,你种吗?”慕容颜问道,她斜眼望着马桂花。
陈家的成分不好,是地主老财,再加上有亲戚在国外,那些年,没少受罪,再加上是外来户,在村里,算公分只能是三等,是最少的,只能干点清扫猪圈挑粪便喂牛养猪这样的活。
现在陈家有四个人,除去马桂花与小姑子陈月茹,还有陈家大哥陈越同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这两人,都被慕容颜找关系送去了镇子里读书。
慕容颜因为家里是烈士,又是孤儿,村里怜悯她,给她的活儿都是最高工分的,可是她要养活陈家这一堆人,就要干三份活儿,赚三倍的工分。
慕容颜不但在公社记账晚上还要在场园巡逻大多数时间住在菜瓜地里看瓜。
而陈家这些人,常常以自己的工分不值钱为理由,在家里歇息,尤其是那个小姑子陈月茹,天天在村子里闲逛。
这陈家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分了地,也是让慕容颜种的。
前一世,慕容颜自己种着六个人的地,接近十亩,差点累死!
马桂花立刻将脊背塌了一下,“我这腰怕是干不了,你年轻,你能干!”
慕容颜冷笑,不过马桂花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前一世她为陈家当牛做马,这一世她要过得好,就要远离陈家这吸血鬼,先将自己从陈家里面摘出来。
“还是那句话,把孩子送走,我不要!”慕容颜说道,转身出去。
慕容颜忍着头疼,去大队找了村长。
“你说你要给你男人办死亡证明,销户头?”村长一愣,“这之前,我催了你那么多次,你不肯,说你男人一定没死,要等他回来,如今怎么肯了?”
“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了,没死能去哪儿?”慕容颜冷声说道,她脸色苍白,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心里十分苦涩。
这男人是没死,却不如死了!
“销户了也好,你成了寡妇,可以再嫁,也不用这样没名没分地等着耗着!”村长说道。
村长是心疼慕容颜的,看着慕容颜被陈家的人压榨,他几次提醒,但是那时候的慕容颜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被那个马桂花哄得团团转,听说这几天还要为陈家抱养个孩子呢!
“销户吧!”慕容颜说道,看着村长将陈越倾那个名字,从陈家的户口本上划掉。
前一世,她到死都没有给陈越倾销户,还傻乎乎地等着,等到最后……
慕容颜绝对忘记不了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男人眼神中的绝情,就算她躺倒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他都正眼看她一眼,看一下这个为他支撑起陈家四十年,为他养大儿子的女人。
就连慕家祖宅也被陈家卖掉了……
十八岁的一见钟情,便以为是一生一世的遇见,四十年的光阴,裹在泪里,滴进了未知的暗流。
慕容颜缓缓叹口气,老天既然要她重生,为什么不再早两年,在她十八岁,没有嫁进陈家之前?
不过上天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为自己重新活一次!
慕容颜站起身来向外走,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她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哎呀,这鼻子怎么出血了,额头上也全是伤,赶紧送县医院!”临昏迷前,慕容颜听到了村长着急的话语。
天黑漆漆的,还下着雨,慕容颜躺在马车里,上面盖着一层薄膜塑料布,她听着雨水打在塑料布上的声音,因为土路颠簸不好走,她的脑袋晃来晃去,疼得越发厉害。
雨水声中,伴着马蹄的声音。
慕容颜刚要问这是在哪里,要去哪儿,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硬朗的声音,威严而冷厉,“哪个村的?”
“是慕家村的,有病人,要去县城医院!”车外传来邻居慕二哥的声音,他赶紧跳下马车说道,声音透过雨幕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看来是村长让慕二哥送她去县城医院的,慕二哥是大队里赶马车的。
“前面河水涨了,很危险,过不去!”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
慕容颜头疼得张不开眼睛,但是却清晰地听见有人上前,打开了蒙在马车上的塑料布。
雨水随着寒风吹进来,吹在慕容颜刚暖干的衣裳上。
她慢慢地张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一双漆黑清冷的眼睛,像是寒冬冷秋染过的刀锋,又带了一点琥珀色的透明,身上穿着军装,他看着她,盯着她眼角的泪痣。
男人的目光让慕容颜想到了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她闭上眼睛,不想去想。
“病了?”男人冷漠地问道。
慕容颜不想回答。
又不是没长眼,看不出来她受伤了吗?
“昨天守地里的西瓜,磕着脑袋了,刚才都晕了,村长怕出大事儿,让我拉着人去县里医院瞧瞧。”隔壁邻居慕二哥说道。
“就这辆车晃着去,什么时候到县里?”男人话语里全是嘲讽。
风有些大,掀起旁边的塑料布来,慕容颜忍不住瑟缩了身子一下,越发地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