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冀秭三以五根翅膀为代价,战胜了双龙。
他用结果证明了,将主之阶依然超脱众生。
他与南苦人也用行动证明了,自由的南向之鸟不会甘于化作无关紧要的尘埃。
随后他冲向剩下的三条天龙,现在到了他的猎杀时间。
龙伯却还在继续寻找着胜利的可能。
不施展紫龙技,他自身的能量阈值与对方的差异,使得他几乎无法对对方造成任何的成形伤害。
不过体型的差异却也保护了龙伯,大口朵颐着的龙公视线稍稍一转,就会丢失细小的龙伯。
龙伯的攻击无法让他产生实感,也就无法让他感到痛苦。
龙公他只是一直在吃,不停的吃,吃着体型袖珍的墨龙尸体。
虽然对于这些鳞甲之辈,龙伯平日里也会觉得,本质上他们并不是同一种种族。
可眼前的一幕,还是刺激到龙伯。
双目逐渐充血的他,嘶吼着撞向了龙公的心脏,这一次他自身就是武器。
碰撞之处一阵金光四射,又在一阵难听的尖锐摩擦声后,龙伯钻进了龙公的肉里。
心脏上的痛感,终于让双目始终浑噩的龙公,痛苦的清醒过来。
他吐出墨龙,发出阵阵恐怖的吼声。
紫云灰云,都在气浪中,被吹拂离开。
龙公的一部分形相,终于在下方四族眼中呈现,他是一头犹如金子锻造的参天巨龙。
龙伯的攻击似乎有了成效,他已经孑然忘记自己的生死,只想着给这头造成一切的罪龙造成伤害。
虬扎坚硬的肌肉层,无法抵挡浑身是血的龙伯撕咬,但肉壁本身回弹的恐怖挤压,却也在一点的压破龙伯的的内脏。
龙伯有些自嘲。
没想到最后自己摸索出来的攻击方式,竟然也让龙公以着差不多的方式,攻击着自己。
要么他先撕破龙公的心脏。
要么他力竭后,自身的心腔再也撑不住,被挤碎成渣。
龙伯不断深挖,换到龙公身上变成了切实的钻心疼痛,他在天穹上打滚嘶吼。
他碾碎了无数如山峦一样的厚重云层,使得八向之地下去了一场如海倾的暴雨。
暴雨无法冷却白热化的战场,却能让大地上山峦崩塌,低矮处汇集成海,无数的地灵拖拽着根基奔跑离开。
但也有一些既无法离开,也无法适应新水体环境的地灵,成了长路上的倒地者。
不过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盯着天上,没有会注意到几只地灵的沉浮。
龙伯挖穿了龙公的胸腔,抵达了心室所在。
眼前的一幕,却骤然让他变得有些迷茫。
他失去了目标。
龙公他没有心脏。
原本心室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中间有一片片洁白的云彩。
空气中水分很重,在一颗奇特龙珠的照耀下,形成了一道彩虹。
一处别景?
或者说另外一层浮象。
龙伯大口的喘息着,身上依然沾满了自己与龙公的血渍,但短短时间内他自身器质性损伤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了。
而同样的,他身后钻出来的血路,此刻也接近愈合。
龙的恢复力一如往常的强大,但这并不意味着脱离龙心他们也还能活。
既然龙公没有心脏,那他本该也死了的,为什么他还活着?
答案就在眼前,龙伯没有犹豫,带着伤体飞向白云。
或许是钻心的痛苦消失了,龙公逐渐平复下来,继续等待着送上门的点心。
龙伯踏过彩虹桥,游过层层白云。
于云海深处,见到了一位熟悉的人形。
他坐在云海中,低垂着头,长长的金发垂下来犹如一道瀑布。
他的头顶生着一对龙角,面颊上有淡淡的放射状金纹,五官挺拔宛如刀刻。
他穿着一身靛蓝长袍,上面也是点缀着一些浅浅的金纹。
他的双手放在腿上,眼睛注视着云海之下,嘴角挂着一丝丝微微的笑,表情中更多是一种自信的从容。
然而这种神情却凝固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体犹如一块,被时间遗忘的冰块。
龙伯低伏在他的面前,即使他知道这应该也是假的。
巨大的龙形与袖珍的人形并不能做出过于亲昵的举动,龙伯小心翼翼着,用自己的头轻轻蹭着男子的腿。
他发出小兽般的低声呜咽。
“父亲...父亲......父亲,你真的抛下白白了吗?”
这是一场梦,一场龙伯此刻不愿意醒来的梦。
此刻的龙伯洗去了时光的沉淀,露出了最里面的赤子之心。
此行他没有找到龙公的心,却或许找到了自身的心。
仇恨痛苦怨气......
此刻都被他遗忘,他就像幼龙时期一样,依靠在父亲的膝前,偷偷拔着父亲的头发。
龙伯甘愿自囚于此,本该直到再度他想起自身的责任。
可这里终究是不是一处安宁地。
一名粉色宫装女子的出现,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她怜爱地看向依偎在一起的两者,轻手轻脚的小声靠近,她试图去摸那龙伯的头,好似想要安抚他。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时,龙伯忽然乍起,一口咬在女子的肩膀上,他猛然一撕。
女子的小半身体,一只胳膊便齐根断掉。
龙伯急速后退,将那条胳膊吐出了口,仿佛嫌弃一般。
女子第一反应却是轻甩另外一只手,将本该溅到男子身上的血污挡住,之后才转身继续用着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龙伯。
足以让常人离开死去的伤势,在这名女子身上,她却连表情都未曾变换过。
而在肢体离体一刻,她残缺的半边身体就已经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生着。
她没有反击,也痛恨对她造成伤害的人。
而另外一边的龙伯,却更像是炸了毛的猫,身体的每一处都已经抵达一种反应的极限。
眼里更是凝聚了前所未见的仇恨,甚至超过他痛恨这条罪龙的恨。
她,才是他最想杀的那人!
但同时已经冷静过来的龙伯,更绝望的明白,他根本无法与这个女人抗衡。
甚至连自身都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变的无比羸弱。
因为他的血脉,来源于这个女人!
......
“孩子,你还在怪妈妈吗?”宫装女子动情的开口。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妈妈已经尽了全力去补偿你,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你小的时候不是最粘妈妈了吗?来到妈妈的怀里。
妈妈知道错了,你的兄弟们都原谅妈妈,你怎么还不懂事呢?
妈妈有苦衷的。”
龙伯不回不应。
宫装女子不知有几分真心,但看起来了颇为真诚。
“你父亲的事情,妈妈也后悔了。
妈妈做了许多你看不见的努力,将本该填业果的龙公救出。
放任龙公饕餮天地,也是为了孕养这一具身体。”
宫装女子轻抚男子的脸庞,眼中有些迷恋。
“人形的桎梏,由这墨龙旧鳞造就。
龙形的桎梏,由这无心却血脉相通的龙公充当。
意的残缺,只待那西方莲花盛开。
傻孩子,你还看不懂妈妈的想法吗?”
龙伯心头一震,下意识问道:“你要复活父亲?”
“嘘不可说,放心里。这事连明都不知道。”宫装女子手指放在唇前,做出禁声的手势。
看向龙伯的眼神,也开始有了一丝期待。
龙伯确实被震惊了,一时间心里也乱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还是沉寂了下去。
从私心上,他当然希望父亲能够复活,这个希望就像是一味毒药,让他内心不可控颤抖起来。
可是...
可是......
父亲他自身希望吗?
到了这个问题,龙伯便不再困惑了。
更何况先质,后形,最后才是那一层浮相。
只集齐了后两者复活的父亲,究竟还有几分是自己原先的父亲。
裂口存不住水的瓶子,还有价值吗?
这个女人是想要复活父亲,还是寻找一个替代品?
差点上当了。吁
在女人期待的眼神中,龙伯却嗤笑一声。
“虚伪!叛徒!
虚伪!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样的虚伪。
你所需要的不过是父亲的存在,至于父亲想要什么,你从来都不在意。
你已经亮出毒牙,又怎能奢望别人转瞬便将其遗忘呢?
一如你前月背叛父亲,今月你又要背叛那尊神邸了吗?
哈哈哈!叛徒,果然永远都会是叛徒。”
龙伯陷入了疯狂的大笑,女人的神色逐渐冷淡。
但是看不出生气,只是有些失望。
她抛出去的枝条,再次被当做垃圾丢掉。
言语伤人却难以杀人,路能走到这里,就不是言语可以惑心背道的层次了。
更底层的原因,还是彼此的路朝向不同。
现在她与儿子,过去她与丈夫。
似曾相识。
......
女子沉思了一会,龙的事情,终究不是眼前最重要的博弈。
那些外人,才是她与明更在意的焦点。
因为与真龙有关,龙公也无法成为她的杀手锏。
不过...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你走吧,带着你父亲的人形回去。”
龙伯错愕于原地,这青凤怎么会撒手?
她有什么谋划?可是无论如何看,这都是对己方的好事啊。
“不用担心,这局已经过去大半,剩下的胜负手不在龙的身上。放你回去,我只是想问一些问题,至于如何问,你回去就知道了。”
她看出了儿子的担忧,开口解释道。
龙伯陷入了纠结,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她的话。
思忖片刻后,龙伯不再言语,轻轻地将父亲负在背上,转身向着已经张开的龙公之口离开。
......
修铭看着眼前的恬静美男子,他有着只比自己略逊一份美貌。
这到还是第一次预见,不由得对对方产生了一些认可。
也许还有着一丝危机感,老龙原来年轻时这样的出众啊,可惜世上无法同时存在两张可夺天地颜色的脸庞。
“发什么癔症?让一下。”由于最近修铭说话过于直接,王轩兰与之甜美初印象,也开始朝着另外一端滑落。
“哦好。”修铭身正体直,又联想道:“可是老龙留下的后手是什么?龙伯所提之青凤,她送来真龙身体,又有怎样的谋划?”
“你那么喜欢猜人心思,继续猜啊!”又是一炮仗。
修铭抚摸鼻头,有些郁闷起来。
不就是当中戳破了她的心思,可此地都是自己人啊,你又不直说,怎么还小心眼起来。
不过细想起来,自己也确实有些理亏。
任何时候对他人心乡的窥视,也都不在礼数。
修铭转身坐了回去。
冰块里的白均安慰着说道:“贵主,我看你啊不用担心,轩兰将主已然成算在胸。”
修铭点了点头,真龙人形被送过来时,王轩兰就又恢复了原样。
无论是战争博弈或只是考验,他们都达标了,王轩兰赌赢了一手,战争正在被导向下一个阶段。
想到此处,修铭又往上看了一眼。
龙伯的返回后,龙公下沉了一段空域,用身体形成一堵绝天之墙。
两边的战火已经暂时停止,而乘着之前的空挡,身为唯一出手的将主南冀秭三又斩杀了一条判族天龙。
战争进入了休整期,不适合长时间盈空的鬼苦人,与损失最惨重的墨龙一族都已经退回将台,只剩下南苦人警戒天纬。
南冀秭三在这场生死大战中,有了一些突破,对整体战争的影响能力也变大了。
现在他已经成了这片天地中央,唯一的明面主角。
千万的战士,亿万的地灵都将这道男人的身影,记录到族群成长的大事传奇中。
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而幕后的这些将主,却还无法那么畅快。
王轩兰看着眼前的真龙人形,几番试探后,却陷入尴尬。
明明是一份大奖,为什么要放在带密码的盒子里?
难道他们也没有开启的钥匙,这才将他送过来?
龙公悬而不发,不是天族将主手下留情。一定是老龙在我们身上留着后手,可以掣肘那真龙之弟,可是老龙留下了什么?
怎么也不说清楚?有些似曾相识啊。
难道要将这具身体驮回水生莲,与真龙遗蜕相合,他方才能够苏醒吗?
这一来一去又会生出多少波澜。
修铭也在思考,却同样找不到抓手。
他忽然想到一事,那半句谚语。
水生莲,莲生子,子造珠,珠召龙。
修铭转头一看,好学的子浅浅正在努力抵抗睡意,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也要誊抄完这一面案牍。
脆弱的莲子,却拥有着强大的意识。
修铭意识到了什么。
但马上他就陷入了纠结,因为他的猜测一旦成真,他更担心这把钥匙会是一次性的。
这短短的相处时间,让他很喜欢子浅浅这个好学的孩子。
正在他进退失据时,事情发生了变化,他也没有拒绝必要了。
将台上的莲子都昏睡了过去,偌大的将台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张开了嘴巴,一颗红色的珠子从他们的嘴巴里飞出,然后在空中凝聚重叠。
最后飞向议堂,而子浅浅的好学让他成了最后一个睡去的人,一颗半金半红的珠子也从他嘴里飞出。
龙珠合一,落入真龙天目。
随后真龙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