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妹一觉睡到了巳时末刻。
醒来后,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水特别甜,人特别精神抖擞。
大武告诉他,李昱白李大人派人来传话,说午时改酉时。
还说三平已经给青鸾和娥姐带过信了。
而长贵叔居然还没回宫,带着几个内侍和三平在乐呵呵的吃酒。
“叔,你还没回宫啊?”小七妹不解地问,“赵小……官家送的什么礼这么重要啊?”
几个内侍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又各自摆开了架势。
“小的会使几招手戟,不多,刚好五招。”
“小的会用轮圈,用的还行。”
“小的飞镖和袖箭使得还马马虎虎。”
“小的有一套家传的小刘飞刀,就快失传了……”
长贵:“你不是说官家送礼送得不对么,他回宫就去找了些好手,又选了最厉害的让小的带来,等你学好之后再带他们回宫。”
小七妹郑重地行了礼:“见过各位师父们。”
又把颓靡不振的林武拉了出来对打:“手下败将,你有多久没练了?”
于是,福伯在浇菜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利索得不得了的轮圈从他身后飞过,将他种的波棱菜给削秃了。
福伯忍了:“今晚要去吃樊楼,午饭大家就吃素点,波棱菜凉拌一个再清炒一个……”
三平在喝酒的时候,一只袖箭飞来,将他的酒葫芦给扎了个洞,酒瞬间就漏光了。
三平忍不了。
他掀起衣摆,抄着他的宝贝破酒壶,在莘园追了小七妹一整圈,终于换来了一瓶樊楼的眉寿。
太医正在炮制药材呢,一只被飞镖射中的大灰鼠“吧唧”掉在他脚边,大武“嗖”的蹿过来捡走了。
“五香还是麻辣呢?”
乐宁也忍不了,她在正屋听得躺不住了,勉强用力大喊:“拿远点,我不要吃……”
崔芙被她的丫头抬了出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小七妹生机勃勃地满园子蹿。
林武被小七妹用各种武器打败了三次,换上手刀又打败了好几次,终于打出了火气,拿着杆长枪毫无章法的追着小七妹,从莘园追到了大相国寺的山下,又从山下追了回来,打出了好几身热汗,衣裳都湿透了。
还没学会用手戟的小七妹抱头鼠窜,将福伯种的茭瓜给踩翻了。
而林武则撞翻了一桶刚发好的豆芽。
于是,中午只有满满一桌子的绿色菜,吃的小七妹苦不堪言:“肉呢?猪蹄没有的话,猪尾巴来两根也行,实在都没有,猪下水来一副也是好的。”
又苦口婆心地说:“福伯,要是没有银钱了,从那些赏赐的东西里挑一个出来当了……一顿不吃肉,那还叫吃饭吗?”
福伯吓得差点给她捂嘴:“可使不得,那能随便当吗,那是会掉脑袋的。”
小七妹只好找大武:“大武,给我两块五香肉干。”
大武:“没了,林武小哥嘴巴馋,一犯瘾就吃,做的没有他吃得快……”
终于能吃下饭的林武决定当成没听见:“咦,这碗波棱菜谁还要吗?没人要啊,那我扫盘了啊。真好吃,福伯手艺真不错……”
小七妹对着满桌子绿色振臂一呼,决定造反:“福伯,下一顿要是再没肉,我就把你的菜园子薅光。”
……
午后,京都传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堂堂太后的娘家人,竟然串连武将,勾结盐商,贩卖盐引。
我朝“折中法”明令,商人必须向边境军队运送粮草才能获得盐引,运送粮草越多,获得的盐引越多。
一张盐引可领120斤盐,用盐引领到的盐才可以上市贩卖。
周家既搅乱了盐市,又延误了军粮。
周家大爷跪在宫门口请罪,三见太后而不得,唯有太后口谕:先有国才有家,先论君臣再论亲缘,大爷令周家祖宗蒙羞,令太后蒙羞,此生不复再见。还请提刑司与大理寺秉公办理,务令天下臣民信服。
周家的消息才传开,青鸾递信来了,请小七妹去一趟御街。
但她不是要说周家的事。
“小七,王大朗可能被抓到了,更有可能秘密送进京了。”青鸾急切地说。
“你怎么知道?”小七妹好奇地问,“我都不知道呢。”
“陈大人今日让人捎了些金陵的特色物事给我,说他七天后会返回京都。”
“捎东西那人说,他是送人进京,陈大人让他顺路捎东西的。”
“若是旁的人,陈大人何不七日后返京时一起带回来,为何还要单独派人秘密返京?”
“自然是因为这个人足够重要,宫里急着要,而陈大人也急着送。”
“金陵那边,能让宫里和陈大人都急的,只有王大郎。”
说得有道理,宫里想要知道安国公府的全部秘密,陈大人担心李昱白身上神秘的“七星借命”。
“那我回提刑司看看,”小七妹得意地掏出了太皇太后的密旨,“你看看这个。”
青鸾喜出望外:“太皇太后允许重审永安里之乱了?”
“嗯,李昱白把两条膝盖都跪肿了换来的机会,”小七妹说,“怎么看他都不像一见你就会提刀来杀你的样子。”
青鸾哑然。
“他好像又瘦了,”小七妹想了想,“大概比刚认识他那时候瘦了三分之一了,再瘦下去就只剩骨头了。”
青鸾低下头没说话。
“我看他好像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还说要做个最好的聋子,也没听说郡王府在四下找名医。”
“我总觉得他的耳朵能治好,你想啊,在清凉山,他在地底下还能学狗叫呢,那是随便学的嘛?那肯定是听到了那一群大狗的叫声才学的。”
“这证明他的耳朵还是能听到些东西的。”
“嗯,”青鸾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是以前,我是要哭的;但现在,哭呢,太过矫情;”青鸾说,“小七,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我唯独在乎他的看法。”
“那就说清楚,断干净,”小七妹说,“我去帮你把那两把金锁挖出来还给他。”
“好,”青鸾笑起来,“你先去提刑司办正事。”
小七妹走后,她心绪难平,便换了衣裳戴了帷帽,骑驴去了永安里。
午后的永安里还是很静谧。
因为愧见刘府满门坟墓,她便绕远了,从一条小路,直接绕去了林府的后院。
林府的院子里已经满是杂草,一砖一瓦,依稀当年,又不似当年。
檐下的燕子窝也是空的,好似多年没有燕子还巢了。
但连理枝越发郁郁葱葱了。
她爬了好多次,还是爬不上去,只好牵了毛驴过来,先踩着毛驴,再爬上了连理枝。
连理枝来回荡漾,仿似当年。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
她才念了半句,抬头时,就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沿着巷子两边的院墙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