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勒停了马,跃下马背:“姑娘既然醒了,就请自便吧。下将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是尊主谋反之事?”榆儿道。
“幽绝虽然死了,但殷穆虞还毫发无伤,如今事态紧急,下将要抄近道尽快与其他人汇合赶回宫中,就此告辞。”天辰道。
榆儿再次听到“殷穆虞”这个名字,这才反应过来:“殷穆虞?你是说幽绝的师父?”
“没错,就是他。”天辰道。
原来他姓殷。
难道他是皇族的人?
天辰便要离开:“姑娘保重。”
自己重伤之身不好拖累于他,榆儿便也向他拱手:“保重。”
又想起一事,道:“殷穆虞定在初五起事。”
“多谢相告。”天辰谢过,跃身向一侧小道奔去。
榆儿则打马向北,也向净月城而去。
马蹄沿着山间官道,在群山野林中向前疾行。
才跑出几里,榆儿突然自马背跌落,整个人倒在了冰硬的地上。
马儿停止了奔跑,在道上来回踱步。
榆儿趴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觉手脚甚至整个身体都颤抖不已。
他死了吗?
自己还没有亲手杀了他,他怎么能死呢?
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双目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咬着牙拼命想止住这些眼泪,却终于大哭出声。
哭声一破,便再也止不住。
寂静的山林中荒渺的灰天下,这不知何处由来的痛哭声显得孤寂又渺远……
四踏不安的马儿走近前来,用头拱了拱趴在地上痛哭的榆儿。
榆儿抬起头来望了望它,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非常紧急又重要的事,连忙擦了擦眼泪,抓着马绳爬了起来,再次翻身上马。
要尽快赶去净月城!
无情也正在赶往净月城的路上。
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他答应了幽绝要去截住榆儿,不能让她白白送死。
他一手抱着紫檀琴盒,一手牵着缰绳,正向净月城疾行。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老弟,等一下!”
这是?
无情忙勒住马,回身便望见一个魁梧的身形正飞奔而来。
正是封妖掌之人。
“燕楚?”无情奇道,“怎么了,这么匆忙?”
“总算赶上你了。”燕楚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快,仙铃她出事了!”
“什么?”无情不由得大惊,“仙铃她出什么事了?”
“快,边走边说。”燕楚扯住他的马绳,拉着马掉了头,一掌拍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了痛,撒腿狂奔,燕楚就跟在后面疾奔。
两人一路向东南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座山前停了下来。
只见靠近山顶的地方浓烟滚滚,还时不时窜出几条火舌。
“就是这里?”
无情望向燕楚。
燕楚一把把他扯下马:“就在山上,赶紧地,晚了怕来不及了!”
无情连忙跟着他展开身形一路向山上疾行。
远远地已经听到莫仙铃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燕楚仿佛松了口气:“还活着。”
“怎么会突然这样?”无情很无奈。
“我也不知道啊,”燕楚道,“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有找你来救她了。”
两人爬到快到山顶的地方,就看见一条大蟒蛇喷烟吐火地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追咬着莫仙铃。
莫仙铃在树林间到处逃窜,一边不停地大喊:“救命啊!饶了我吧!”
就看她衣衫裙摆都撕破了不知道多少处,浑身黑一团灰一团地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被熏的。
无情无奈地摇摇头:“冤家……”
“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真完蛋了。”
燕楚连忙催促他。
无情盘腿坐下,取出遗引,纤指拨动琴弦。
悠扬沉稳的琴音顿时飘散在整个山林之中。
追咬莫仙铃的那条大蟒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烟火也渐渐小了下来。
终于大蟒蛇盘在了林间,不再追咬莫仙铃。
莫仙铃则整个趴在地上,拼命喘气。
无情收了遗引,抱起琴盒走到莫仙铃身旁:“你又把它怎么了?闹的这又是哪一出啊?”
莫仙铃累得也起不来,索性就趴在地上,一把抱住无情的腿,大哭:“还好你来了,差点就让这小畜生给吃了呀……”
等莫仙铃哭够了也能坐起来了,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带着它去一个朋友家里玩耍,朋友好心喂了一盘肉,它就突然这样了。”
无情和燕楚听得大眼瞪小眼。
无情:“就吃了盘肉?它咬你干嘛?”
燕楚:“是不是那个肉太难吃了,它气的?”
“不是啊。”莫仙铃摇摇头,“它吃的时候都哭了呢。”
“哭了?”无情莫名。
“哭啥?”燕楚莫名。
莫仙铃歪头想了想:“它当时嘴里塞得都是肉,说话也有点含糊,好像是说,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无情更加莫名:“这么夸张?”
燕楚有点流口水:“什么肉这么好吃?还有没有?”
“没了,”莫仙铃指了指大蟒蛇,“它都吃光了嘛,连盘子都给它吃下去了。”
无情望了望大蟒蛇,又望了望莫仙铃:“你平常都给它吃什么?”
莫仙铃拍着胸脯:“我对它比对我自己还好!我自己都是随便吃点野草野果野兔子什么的,它的饭每次都是我亲自下厨!”
“你亲自下厨?每次?”无情有点惊了。
莫仙铃狂点头:“当然!阿蛮可是我最宝贝的大宝宝!我当然得亲自下厨了!”
“所以这么多年,你家大宝宝除了你烧的东西,就从来没吃过别的东西?”无情道。
“当然,”莫仙铃理所当然地点头,“来路不明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给我们家大宝宝吃呢?”
无情无比同情地望着委屈巴巴泪眼朦胧的阿蛮:她自己啥厨艺从来就没一点点数吗?
燕楚眨巴眼望着无情:她没味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仙铃看无情燕楚突然都一声不吭:“你们干嘛都不说话?你们难道没吃过我烧的菜?很好吃的对吧?”
无情呵呵两声,勉强点了点头。
燕楚哈哈笑了两声,点头:“好吃。”
“我就说嘛。”莫仙铃无比自信。
无情指了指大蟒蛇:“阿蛮它可能跟我们不太一样,要么你以后别再给它下厨了,太辛苦你了。”
莫仙铃一摆手:“为了阿蛮,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那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无情继续尬笑:“那要么你以后千万千万别再给它吃别人的东西了。”
“也是,”莫仙铃觉得好像可行,“乱吃东西就是会吃坏的。”
她一巴掌拍在无情肩上:“这次多亏有你,谢谢啊。”
无情呵呵笑了两声:“你没事就好。”
莫仙铃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哎呀,都饿了吧?我去打点吃的来给你们做,很快的。”
无情连忙起身:“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点儿急事。”
“什么急事?”莫仙铃问。
燕楚在旁道:“他前面急着去净月城,被我拉来救你了。”
“哦,”莫仙铃点了点头,“那下次去你们七情谷给你做吧。”
无情已经拔腿往山下走了:“不用麻烦你了,我一时半会儿且不能回去呢。”
莫仙铃看无情一下子就跑出老远,若有所思:“他看样子还真是挺急得哈。”
二更已过,崇清殿内,永平帝还端坐蟠龙椅上,手提朱笔正在批阅奏折。
常福递上一杯茶,向永平帝道:“皇上,该歇歇了。”
几个宫女列站于殿内。
忽然一个身材伟岸之人,身穿一身玄黑绣金龙袍,头戴天子冕旒,器宇轩昂地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正是驰天庄尊主其人。
他身后还跟着驰天庄的其他几个人。
见了来人,永平帝缓缓自蟠龙椅上立身而起。
常福则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大喊:“快来人,有刺客!”
尊主身后的余兴将手中长剑朝常福喉中一刺。
待他拔出长剑,一道鲜血随即喷出,常福两眼圆睁,倒在血泊之中。
“常福!”永平帝大叫一声。
宫女们尖声惊叫着向外跑去。
与此同时,两队禁军将士冲进崇清殿将尊主等人团团围住。
尊主鄙夷地看了看围住自己的一群禁军将士,仍然跨步向永平帝走去。
禁军将士等人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移动步伐。
永平帝望着身穿玄黑绣金龙袍头戴天子冕旒的尊主一步步走近,面色沉痛晦暗:“果然是你。”
“二弟,二十多年不见,你还认得我这个大哥。”
尊主在殿中站定,一双剑目散发着灼灼摄人的光彩。
永平帝望着他道:“你果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