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天帝青光直袭向宁葭迟凛孔怀虚等人。
“小桀子!”红萝叫道。
小桀子和赤雪青思展翅划开,再次避开了逼人的青光。
红萝跳开一尺,念动心法,催动恨海荒天之术。
在沙华红月天的一片殷红之中,忽然绽开了难以计数的火红的曼珠沙华。
奚忍等人忽呆立不动。
栗原一根铜链正绞在奚忍的脖颈而红萝的一把红镰插入了余兴的当胸。
两人当场毙命。
榆儿飞转的冰轮就在无情眼前,无情此时受了恨海荒天阵,亦呆立不动,直望着榆儿。
榆儿的冰轮却不再向前。
粗厚的白绳紧紧地裹住了她的冰轮。
暗听站在无情身后一尺远之处,拽着白绳的另一头。
他离驰天帝最近,此时尚留有意识。
“你究竟是什么人?”榆儿直盯着无情沉声道。
然而,无情却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妖女!受死吧!”只听一声猛喝,驰天帝青杖长舞,青光直卷向红萝。
他却丝毫未受制于这恨海荒天!
青光来势迅猛,红萝闪避不及,被它击中左肩,向后跌出三尺来远。
“红萝姐姐!”宁葭惊道。
恨海荒天散去。
桀风跃身将红萝接住,大声向众人道:“今日之事难成,走吧!”
“他杀了留悯,我不能放过他!”榆儿却吼道,转起冰轮,切断了缚住冰轮的白绳,又向驰天帝扑了过去。
“来得正好!”驰天帝道,一道青光直向榆儿卷出。
榆儿却不闪避,直向青光撞去。
忽见一道水帘垂下,将青光隔断。
桀风抓住榆儿,道:“你想送死容易,以后你爹娘的仇,谁来报?”
“你们谁也跑不了!”驰天帝喝道,凝神聚力,催动青龙之力,便要发势。
“快!聚到一起!”清漪连忙叫道。
青罗峰众人聚到清漪柳默近处,二人再次催动清苏紫渊阵,护住众人。
然而青光倾轧之势愈来愈烈,眼看清苏紫渊阵便要支撑不住。
宁葭在上见此情形,连忙抖开红菱。
金凤展翅飞出,绕空盘旋而下,只见苑中藤蔓突然暴起,卷向驰天帝,将他紧紧缚住繁叶锁!
清苏紫渊阵略得安稳。
驰天帝催动青龙之力,挣断繁叶锁藤蔓,青光如柱,击向金凤。
金凤绕身飞开,藤蔓再起,繁叶锁再次紧紧缚住驰天帝,同时,数粒竹实破空而出,直指驰天帝硕实祭!
硕实祭竹实来势疾速裹附非凡之力,驰天帝不敢怠慢,张开青色光壁护住自身。
竹实撞在光壁之上,青烟泛起,尽皆成灰。
驰天帝将玄武青杖横于胸前,蓄力待发。
清漪等不敢怠慢,齐力护住清苏紫渊阵。
青光铺天卷出,金凤向上飞退,清苏紫渊阵摇摇欲碎。
却闻一声大喝道:“住手!”
无情跃身而起,正落在驰天帝近前,双目瞪着驰天帝。
驰天帝被他逼在近前,暂收法力,道:“端兄,今日多承相助,容后图报。”
“穆兄,罢手吧……”无情道。
“待我清理了天玄老道青罗峰余孽,今日之事可了,孤王再与端兄共饮庆贺之酒。”驰天帝道。
“端商曾经识得的穆兄,不该是这般模样……”无情道。
“孤王从未改变,亦从不食言,端兄亦是信守一诺的仁人君子,孤王仍如从前所言,若你愿出七情谷,与孤王共成大事,孤王绝不会亏待于你。”驰天帝道。
“不必了。”无情道,“当年穆兄的恩情,端商从不敢忘,如今端商只请求穆兄一件事。”
“你是要我放了他们?”驰天帝道。
“是。”无情道。
“端兄还似从前一般,仁心可悯。”驰天帝道,“不过,这些妖孽屡次坏我大事,今日又杀我两名忠将,却断断放不得。”
“够了!”榆儿忽然吼道,“无情,你不要再假惺惺了!留悯已经因你而死,你跟这个恶贼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谁要你来求情?谁说我们一定会死在这儿?我今天就要他先死!”
说罢,转动冰轮便向驰天帝扑去。
“妖女,不知死活!”驰天帝哼道,举起青杖,便要催动青龙之力。
无情伸手拦住他,道:“穆兄,就念在冰芝一事端某的苦心,还请你饶过这一次吧。”
“冰芝?”驰天帝道。
无情向他点了点头。
驰天帝思忖一回,道:“罢了,念你教授子卿之情,又助孤王寻获冰芝,总是孤王承你之情,便由他们去吧。不过,下次,就休怪孤王手下无情了。”
“多谢。”无情向他拱手道。
“清漪柳默,你们带榆儿先走。”桀风道。
榆儿却一动不动,已被桀风点了穴。
“嗯。”清漪向他点头,上前抱了榆儿,跃身而上,乘上青思。
柳默栗原亦随于其后。
柳默抱着天玄道长,将他放回赤雪背上。
无情转身走至秦留悯身旁,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清漪姐姐,叫无情来,我有话要问他。”榆儿道。
“好。”清漪道。
于是向云下叫道:“无情,带留悯上来。”
无情抬眼望了望他们,思忖一回,终是跳了上来。
红萝与桀风亦各自回到赤雪小桀子背上。
“走吧。”桀风道。
三只鲲雀展开翅膀,向南回转。
宁葭收了沙华红月天,漫天殷红尽皆散去,只余一天薄薄的暮色。
众人皆默然不语。
“无情,”榆儿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方才说,冰芝的苦心,究竟是何意?”
无情仍抱着秦留悯,满目哀伤。
忽闻榆儿之问,恍然回神,望了榆儿一回,道:“是啊,冰芝,若不是因为它,他恐怕已经……”
又望了望怀中血迹斑斑已逐渐冰冷的秦留悯,缓声道:“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冰芝又是什么意思?”榆儿道,“你最好快些说明,否则,你可以死了以后,去对留悯说!”
无情缓缓开口道:“我原是深居七情谷,并不问世间之事。不过,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信?”榆儿道。
“是他的手下,名唤玉溯之人写来。你也已经知道了,玉溯就是子卿的妹妹。”无情道。
“子卿?他的箫是你教的?”榆儿道。
“嗯。”无情点头道。
榆儿恨声道:“原来你跟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怪不得在折戟庄你的箭能冲破蕴帐!”
无情叹道:“在折戟庄破蕴帐之事,的确是因为我在箭上偷偷绑上了自己的发丝。”
“果然如此!说什么深居什么不问世间事,尽是信口雌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快说!”榆儿道。
“信上写着,让我做一件事。”无情道。
“什么事?”榆儿追道。
“冰芝遍寻数十年却一无所获,东海神龟之心有望可得,却须万年寒冰之力。”无情道。
榆儿冷笑道:“原来是为了雪山晶!”
无情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答应。后来子卿又来到七情谷,让我无论如何要出谷相助幽绝……”
榆儿望着无情:“他那个混蛋师父知你善以琴声蛊惑人心,便让你用琴声迷惑幽绝,好让他来诓骗我是吗?”
“不是。”无情道,“他让我用琴声引发的是你的心意。”
“我的?”榆儿道,“可我并无任何感觉。”
“因为我只是弹了能引发人心中最隐秘的情愫的琴曲。”无情道,“我的琴音虽能操控人心,但人心又岂能被轻易迷惑,何况……”
“何况什么?”榆儿道。
“我虽从不涉情事,但以音律左右人的心神却是我之所长,人之心事,我又岂能不知?”无情道,“东海神鬼万年修为岂是寻常?若他无真心,又怎可换得你的真心,共赴东海,生死相搏?而你与幽绝之间,其实,幽绝才是关键。幽绝他待你之心连他自己亦一无所知,我不过是让他知晓而已。”
“他什么心思你怎么会知道?”榆儿奇道。
无情道:“东海神龟重伤,他原本完全可以杀了你,立取神龟之心,可你却活了下来;公主和亲出嫁那天,他原本并无须受那一剑……”
“你连这些都知道……”榆儿道。
“旁观的人,总是比局中的人清醒的。”无情道,“不过,幽绝他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所以你才会中了封妖掌。”
“什么叫我才会中了封妖掌?”榆儿惊道,“难道这跟你有关?”
“幽绝一直以为自己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雪山晶。”无情道,“总得先让他明白,其实并非如此。所以我请了一位会封妖掌的朋友帮忙……”
“真的是你!”榆儿气极。
“谁知道幽绝他竟仍然对自己的心思毫无察觉。我只好一再用琴音引发他的真心。”无情道。
榆儿想起西行路上,无情的几次琴音。
那个时候幽绝的神情确实非常反常。
她也是在那时才发现幽绝似乎对自己有些心思的。
但那时候幽绝的表现实在难以琢磨……
“幽绝在琴音之下终于察觉了自己的真心,却仍然懵懂甚至拒绝。”无情继续道。
没错。
所以,幽绝才弃自己与小弥于西行路上,独自去攻打明丹。
“这当然不是你和那恶贼所期望的了?”榆儿哼道。
“若幽绝不突破自己这一关,东海之事便无从说起。”无情道。
若说幽绝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便是在……
“难道我在野蜂镇受伤之事,还有小弥被救之事,亦是你筹谋在握的?”榆儿惊道。
无情点了点头:“若非如此,那一剑怎么会刺得这么恰到好处?你在荒野中躺了那么久,只怕早就喂了野狼了。”
“这么说,刺伤我的人根本就是你?救了小弥给他凝霜丸的人,也是你安排的了?”榆儿道。
“总不能真让你死了,那绝非我之本意;凝霜丸能助你增长功力,更能善用雪山晶,自然还是由你拿着更好些。”无情道。
“好,好你个无情,原来都是你!”榆儿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幽绝他一定会回来?”
“人心虽深,然而幽绝他情之所系,必不负之,于他师父是如是,于你,又何尝不是?”无情道。
榆儿闻言,一时默然,片时又摇头道:“你自诩能勘破人心,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何况,他真心假心又如何?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他去杀神龟?”
“我并不知道。”无情道,“我只是希望幽绝能够看清自己的心,如此而已。”
“那么,你也不打算用神龟之心去救那个恶贼了?”榆儿道。
无情望着她:“榆儿,其实你也并不了解你自己……”
“这是何意?”榆儿道。
“你自然不似小弥,轻易便受惑于美色温情,但幽绝心中既以你为念,你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西行明丹,险恶重重,一旦你深陷险境,你就会看见幽绝他真正的模样。”无情道。
榆儿心中仿佛被什么重重地击中。
是的,她曾经看见过他弃一切于不顾受下了阴烛虫,也看见了他澄澈真切的眼泪……
那又怎么样?
最后他还不是一直在欺骗她,让自己拱手给了他冰芝,最后才发现他竟然是……
榆儿无法再想下去,一时痛怒伤恨至极,指着无情:“你这个混蛋,都是你!”
“是,都是我。”无情道,顿了一回,又接着道,“我虽是受人之托,但那时我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榆儿道。
无情道:“朱厌之力暴虐残戮,于幽绝而言,并非良力。我也算自小看他长大,实不忍心见他有朝一日完全被朱厌吞噬了心志。若他心怀深挚之情,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一分余地。其实,未受朱厌左右心怀深情的幽绝是什么样子,我想,没有人比榆儿姑娘你更清楚了,你们……”
“够了!”榆儿忽然站起身来,化了冰刃在手,直指无情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