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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暗室歹意

生劫斩 弦月守 5434 2024-08-12 08:54

  游动的声响消失了,却并未觉疼痛,宁葭自指缝中觑了一眼,只见那条翠绿青蛇被一只竹箭射中脑袋,钉在了地上,滑长的身体还剧烈地扭动个不停。

  又一箭飞来,正射在青蛇七寸之处,青蛇又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宁葭脸色煞白,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姑娘,你没事儿吧?”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道。

  宁葭这才看到三尺开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肩宽手粗手执弓箭的布衫之人。

  那人向她走了过来,口中道:“山中多有猛兽蛇虫,姑娘孤身行走,不怕危险吗?”

  宁葭忙站起身来,向他施了一礼道:“多谢义士搭救。”

  “一条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客气。”那人道。

  他走得近些,宁葭看清他生得粗眉厚唇满脸胡渣。

  她一直在深宫之内,所见之人莫不是娇肌玉肤整洁干净,这般粗糙之人,她哪里见过。

  见他越走越近,不免心中慌乱,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人走至近处,将那条死了的青蛇一脚踢远,口中骂道:“不长眼的畜生。”

  宁葭略低了头,也不敢看他。

  “姑娘,看你一脸疲累的样子,我家就在这山中,离这里不远,不如跟我去休息一下。”那人向宁葭道。

  “不不用了。”宁葭轻声道。

  “看你嘴唇干裂,去喝口水也好。我与母亲同住,她烧得一手好菜,可让姑娘填填肚子。”那人又道。

  听他说起这个,宁葭立刻觉得口中干涩饥肠辘辘,又更觉身上寒冷。

  “请吧。”那人道。

  “多谢义士。”宁葭施了一礼道。

  “不用这么见外,我叫吴二。”那人道。

  “吴吴大哥。”宁葭道。

  “这边走。”吴二道,说罢自己在前先走,宁葭迟疑一回,也跟了上去。

  宁葭脚下发软,又不惯山路,好不辛苦。

  吴二也便走得慢些,待她赶上来。

  约莫走得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半山腰上两间小茅屋。

  “娘。”吴二进了院门喊了一声。

  “一大清早的,死哪儿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即走出一个鬓边花白皱纹深深的妇人来。

  虽然年老些,但手脚都很健壮,看得出是常年劳作之人。

  她本是一脸怒气,忽瞥见吴二身后多了个细皮嫩肉的姑娘,立刻换了笑脸道:“哟,这是来客人了,快,里边请。”

  宁葭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便只默然施了一礼。

  老妇人上前牵起宁葭一手,啧啧道:“姑娘不仅模样生得好,这皮肤更是白嫩。”

  望着宁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

  宁葭被她拿住手,收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低着头。

  “娘,她大概是饿了,你给她做点东西吃吧。”吴二道。

  “正好你昨日打的野兔刚刚收拾妥当,既然有贵客来,今日就做了它。”老妇人笑道,牵着宁葭进了屋,又道:“姑娘,你随便坐,饭菜很快就好。”

  “多谢。”宁葭轻声道。

  老妇人呵呵笑着出去了。

  吴二端了一碗水进来,道:“姑娘,渴了吧,喝口水吧。”

  宁葭忙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碗。

  这不过是一只土陶制的碗,碗边上还有些分不清是什么的黑渍,宁葭干咽了一口口水,端起碗来,闭着眼睛喝了两口。

  剩下的水不知该放哪里,就在手里端着。

  吴二伸手接了过来,笑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便端了碗走了出去。

  宁葭在屋内坐着,少了寒风,略觉暖了一些,身上疲倦,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着了。

  迷梦中只见迟凛满身是血地向她走来,唤她道:“宁葭宁葭……”

  “迟凛!”宁葭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却见一张黝黑的脸正在自己上方。

  宁葭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惊望着那个人。

  “姑娘,你做噩梦了吧?”吴二笑道。

  “吴吴大哥……”宁葭顿道,惊魂未定。

  “饭菜已经做好了,这就端来,姑娘稍待。”吴二道。

  说话间,老妇人已端了碗筷进来,向吴二道:“去帮着端菜。”

  吴二便也去厨间,端了两碗菜出来。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三人同坐,老妇人先捡了一筷兔肉放在宁葭碗里,道:“来,多吃点儿。”

  “我我自己来。”宁葭忙道。

  望着面前简陋的碗筷盘中粗糙的米饭青菜,那盆热气腾腾的兔肉闻起来确是喷香,但是块块粗大,宁葭不知该如何下口。

  看老妇人和吴二已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宁葭亦觉肚中饥饿,粗糙的饭菜入口,竟觉香甜无比。

  “来来,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老妇人又不停地往宁葭碗里夹菜。

  “不不用了。”宁葭道。

  “姑娘,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老妇人道。

  “我十五……”宁葭道。

  “十五,好年纪啊。大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了人了。”老妇人笑眯眯地望着宁葭道,“你也该早点儿找个人家了。”

  “大大娘,我我不不……”宁葭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作答。

  “娘,吃饭吧。”吴二向老妇人道。

  “看你像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山里?”老妇人道。

  “我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宁葭顿道。

  “你的爹娘在哪儿?”老妇人道。

  宁葭闻言,想起亲人们此时还不知有命无命,放下手中碗筷,哭了起来。

  “娘,饭吃得好好的,问这些做什么?”吴二道。

  “就是就是,是老太婆我多嘴了,吃饭吃饭。”老妇人道。

  宁葭却不再拿筷子,只低头哭泣。

  老妇人与吴二匆匆吃完,收了碗筷,宁葭还只是啼哭不已。

  “姑娘,别伤心了,你到了我们家,就尽管住下吧。”老妇人道。

  宁葭擦了擦眼泪,起身施礼道:“多谢大娘。”

  “娘,我再去打猎。”吴二道。

  “去吧,早些回来。”老妇人道。

  吴二便拎了弓箭背上猎刀出门去了。

  老妇人在宁葭身边坐下来,拿过一个装着捣碎了的草药的陶碗,道:“这些草药对伤口很有用的,我给你涂一些,保管你明天就没事了。”

  “多谢。”宁葭低声道。

  老妇人将药草在宁葭几处伤口涂好,又拿了针线来,道:“看你衣衫破了,我给你缝补一下吧。”

  宁葭忙接过针线,道:“不劳大娘,我会得。”

  说着接过针线,自己动手缝补。

  缝到袖子处,将衣袖扯了扯平,好在衣袖宽大,撕破之处还能够着,并不碍着手。

  “姑娘,你的针线做得真好。”老妇人看她如此熟稔,不免赞道。

  “我三岁就会缝绣了……”宁葭答道,又觉似乎不太妥当,转而又道,“不过,也没怎么进益,勉强能看罢了。”

  “姑娘谦虚了。”老妇人笑道,又问些名字住处之类的话。

  “我叫宁……”宁葭见她亲切,便要脱口而出,忽想起榆儿的话来,忙改了口,只道自己名叫“小宁”,其他都只含糊答应,或是默然不语。

  老妇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便作罢,自去忙活去了。

  此后几日,宁葭只在屋中不出,老妇人与吴二也不来扰她。

  宁葭无处可去,只好暂栖此处。

  好在老妇人与吴二倒还客气,对她也多加照应,她渐渐地也安下心来。

  这日晚间,吴二天黑之后方才回来。

  老妇人在院门前迎上他,问道:“今日怎么样?”

  “四处打听过了,并没听说哪家走脱了姑娘小妾。”吴二道。

  “看来,她不是本地的了,那正好。”老妇人眉开眼笑地道。

  “嗯,省了后患当然好。”吴二道,“不过,朝廷贴出了缉拿令,说是宫中三公主走脱了,要拿她问斩呢,该不会是……”

  “这……”老妇人听了,有些迟疑,接着又道,“她虽然贵气些,未必就是……”

  吴二低头想了一回,又道:“娘,其实这里左右没什么人来,我们又何必怕东怕西的。”

  “儿子,这可要谨慎些。”老妇人道,“而且我看她只怕不太乐意。”

  “哎呀,娘,你是想看我打一辈子光棍吗?这么好的媳妇儿,我既然捡到了,就是我的!”吴二嚷了句道,自背了猎刀进厨房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夜深风静,宁葭在简陋的床铺上睡去。

  睡梦中,又看见父皇大哥二姐等一个个披散着头发,向她哭道:“我死得好惨啊……宁葭……三妹……”

  宁葭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忽闻门外有脚步之声,屋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宁葭屏住呼吸,不敢动作。

  黑暗中摸进来一个人影,宁葭忙将枕下的匕首拿在手中。

  那人摸至床前,伸手来掀宁葭身上的被子,宁葭大喊道:“谁?”

  “醒了?”那人道。

  听得这声,宁葭认出来人正是吴二。

  “吴大哥,你你要做什么?”宁葭惊道。

  “一男一女在一个屋里,还能做什么?”吴二笑道,看准宁葭所在,便扑了上来。

  宁葭手握匕首,却未挥出,跳下床来,向门外跑去。

  拉开门来,却见老妇人站在门外,道:“小宁,反正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在这里安家吧,就别害臊了。”

  说着将房门拉严,在外插上了。

  “你们快放我出去!”宁葭大声叫道。

  “放你出去?那我又何必带你回来呢?”吴二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说着便向宁葭走了过来。

  宁葭将匕首横在身前,大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这荒山野岭,难得有几个人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当然要好好待你了。”吴二道,仍向宁葭走来。

  “你你再过来,我我就动动手了!”宁葭瞪大眼睛望着他道。

  “一把匕首而已,能做什么,你还是乖乖地听我的吧。”吴二道,说着便扑了上来。

  “啊!”宁葭尖叫一声,双手划出,闪电般的光芒逝去,吴二手痛呼一声,捂着胸膛,鲜血从他胸中喷涌而出。

  老妇人在外听到吴二的惨叫之声,连忙打开门来,举灯一照,只见自家儿子倒在血泊之中,连忙跑过去抱住他喊道:“儿子儿子,快醒醒醒醒……”

  吴二已不省人事。

  老妇人转向宁葭扑来:“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恶毒女人,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别别过来!”宁葭闭着眼睛大喊道,将手中匕首向前伸了伸。

  老妇人见了她手中匕首,呆在中途。

  宁葭蹩近床前,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起自己衣物,再回到门边,也不敢看倒在血泊中的吴二,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宁葭跑出一段,看看身后并无人追赶,这才停下来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直喘气。

  喘了一回,突然哭了起来。

  眼泪一出,就似决了堤的水,止也止不住。

  忽闻得头顶几声乌鸦啼叫,又听见野鸟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宁葭忙住了哭声,偷眼望了望头顶。

  只见夜空如墨,树影幢幢。

  这时才觉北风凛冽,寒冷难禁。

  宁葭抱紧了胳膊,紧紧靠住树干,又摸了摸怀中的匕首,才稍稍觉得安心了些。

  宁葭拿出匕首看了看,见匕身上并无血渍,仍然光亮如新。

  隐约可以看见柄下一个篆体的“葭”字。

  宁葭伸出手指,摸索着这个字,眼中不由得又滚落了泪珠。

  他此时身在何方,究竟是还活着还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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