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快去做饭,少胡说。”陈乾逢沉了脸色道。
宋春桃望了望他,笑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果然进了厨间。
“我去帮帮娘。”柱子道,也挑了帘子走进厨间去了。
晚间饭桌上,宋春桃向宁葭道:“看你孤身在外也不容易,不如我替你采买些布料,你先绣些花样去试试运气,也好攒些盘缠,你觉得怎么样?”
银两原在芳容的包袱内,宁葭随身倒带了几件饰物,但皆是皇宫之物,看如今的情形,是断不敢拿出来的,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点头应承了。
“那便好了。”宋春桃点头道,“孩儿他爹,明天你不是要进城吗,正好帮我带些回来吧。”
“嗯。”陈乾逢只略点了点头道。
宋春桃便望着宁葭抿嘴笑了笑。
宁葭回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次日,陈乾逢果然带回来一些布料并绣线,但宁葭觉得,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更多了几分阴沉之色。
当夜,陈乾逢与宋春桃在屋内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偶尔听到宋春桃大声喊了些什么,又被陈乾逢压下声去。
宁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姐姐,爹和娘怎么吵架了?”阿彩不解地道。
“睡吧。”宁葭只轻声道。
天明之后,宁葭与阿彩起身来,只见宋春桃独坐在堂中,陈乾逢已出门去了。
听见宁葭两人出来的声响,宋春桃抬头望着宁葭,好一会儿不曾转眼。
“大姐……”宁葭轻声唤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宋春桃起身直望着她道。
“我……”宁葭的心猛地惊跳起来,亦直望着她。
“你还想瞒我们吗?”宋春桃脸色阴沉地道,“城里到处都贴了你的画像,官府悬赏五百两,正在四处找你呢!”
阿彩看两人脸色不对,紧张地拽住宁葭衣角。
“你们都知道了?”宁葭顿道。
“都知道了?”宋春桃哼道,“你还想瞒得住谁?小宁?你该叫殷宁葭才对吧,三公主!”
“我我……”宁葭此时也无辞搪塞,低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要不是昨日他进城,还不知道我们正养着个仇人呢!”宋春桃道。
“仇人?”宁葭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男人是谁?”宋春桃道。
“是谁?”宁葭奇道。
“哼!”宋春桃哼了一声,将她身旁的阿彩扯了过来道:“二十五年前,皇后皇太子接连死去,不久,朝中众多官员将领不是杀就是贬,我男人的父亲,就是当年的御史丞陈储。本是世代京城人氏,被贬到瘴疠之地,不到五年,就死了……”
宋春桃言至此处,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男人也身染重疾,那时候,他还只个孩子,亏得他的叔父将他接了出来,又请大夫替他看治,这才捡回一命,却成了一个孤儿。”
“怎么会……”宁葭亦是大吃一惊。
朝廷之事,她从不关心,何况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她真是一无所知。
陡然听闻这样的惨事,亦是心下凄然。
“当日是皇太子自作孽,与陈家有何相干,竟然落到这般田地。你何尝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寄人篱下的艰辛!”宋春桃眼中噙泪,几日来和蔼的脸上布满悲愤之色。
“对不起,这样的事,我我并不知道。”宁葭低头歉然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枉受牵连,被朝廷一句话就远远贬到满是毒气的地方最后连命也搭进去的臣子们,他们到死都没能再离开那个鬼地方?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家人是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宋春桃道,“这几天,你还吃得惯吗?住得惯吗?你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粗糙的住处,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吧?”
“不不,没有,这里真的很好!”宁葭忙道。
“很好?哪里好了?”宋春桃厉声道,“我男人一身才学,虽然寄居他人之处,最喜爱的事便是读书,他还有一腔抱负,想要改变朝廷苛律,但是,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宁葭顿道。
“每天只能跟泥土牛马打交道!你难道没看见吗?”宋春桃道。
“为什么?”宁葭道。
“为什么?因为朝廷有命,犯官之后,永不得考取功名!可怜他直到报考之时,才知晓此事。”宋春桃冷笑道,“既然没法报考,他也不能总在别人家白吃白喝,本想另谋生计,谁知道一场瘟疫又逼得他背井离乡,病倒在荒地里,亏得我父亲救了他,他才捡回一条命,后来他又娶了我这个农妇,只好认命。”
宁葭只愣愣地望着她。
宋春桃面色戚然,道:“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他笑过了。”
“我我很抱歉……”宁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抱歉?”宋春桃冷笑一声,还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屋门被撞开,几个官兵冲了进来。
宁葭见状,大吃一惊。
“就是她?”官兵看了看宁葭,回头望向门外站着的陈乾逢道。
柱子就站在他的身旁。
“是她。”陈乾逢只淡淡道。
“抓起来!”为首的官兵一声令下,几个官兵便向宁葭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