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伯说的极是,尤振武虽然有些小伎俩,尤家军也堪称顽固,奈何不识大体,与天抗衡。我义军挟天命,顺民心,磁侯更奇材异度,纬武经文,乃当世周瑜,全英上下一心,士气高昂,数倍于敌,不破不回,小小榆林,岂能长久?”
一人大声附和牛成虎,却是同样被封为制将军、已经斑白胡须的左光先,但同为制将军,左光先的爵位却差了远,只是封一个爵,不过他却不敢有一丝的不悦,谁让他光杆投靠,后来陕西各地官军陆续投降,李自成才拨了两千人马给他,他自己又凑了一些,勉强三千人马,能得一个爵,已经是李自成开恩了。
“是是是。”梁甫王永强王永镇兄弟等降将也都是附和。
马重僖和马世耀兄弟等人相互一看,眼中都是笑,这些投降的官将军,过去高高在上,叱他们为贼,现在却要捧他们的臭脚,时时不忘拍马屁,实在好笑。
刘芳亮微微点头,对左光先的马屁还算受用,笑道:“原本也是这样,只是我义军围困榆林,已经将近三月,天寒地冻,弟兄们极其辛苦,如果能尽快拿下榆林,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知桃源伯可有什么良策?”
牛成虎一直站立,始终保持抱拳行礼的姿势,听到此言,立刻回道:“末将没有其他,只是能战,待明后日末将兵马到齐,末将愿为先登,拿下榆林!”
刘芳亮起身抱拳,赞道:“桃源伯,壮哉!不过大军远来疲惫,修整为第一要务,至于先登之事,我自有主张。来,我再敬桃源伯一杯。”
斟了酒,两人又一口一个干了,其他人对牛成虎也是一阵夸赞,只有王永强王永镇相互一看,心说牛成虎和我们一样,怕也得拿出千把弟兄当炮灰了。
宴席结束,牛成虎大醉,被牛一麟和令狐德搀扶而回,待回到自己的大帐,卸去衣甲,倒在榻上,令狐德退出,牛一麟也在帐中呼呼大睡之后,牛成虎却是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帐顶,无声一叹……
此时刘芳亮的大帐中,众将都已经散去,唯独顾君恩还没有去,他不解的问刘芳亮:“磁侯,牛成虎主动请缨,欲为先登,你为何不准啊?”
刘芳亮道:“先生以为,牛成虎能攻下榆林吗?”
顾君恩摇头。
“既然不能,为何要准?”刘芳亮问。
顾君恩道:“牛成虎乃秦军宿将,和我义军鏖战多年,虽然在宁夏投降,但是否真心,却不能知道,正可趁此机会,试之。”
刘芳亮点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牛成虎不过五千人马,若想攻城,我非全军出动,配合他,四门齐攻不可,然几次强攻失败,我军折了许多兄弟,伤了锐气,相反,榆林城头旌旗飘扬,军士往来巡视,军容齐整,口号嘹亮,士气显然正是旺盛时,此时不宜攻城,所以我想再等些日子,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再令牛成虎先登!”
“原来如此。”顾君恩拱手,佩服道:“下官唐突了,还是磁侯想的周全。”
想了想,又道:“牛成虎兵马若来,不知磁侯要把他们安置在何处?”
“正想和先生商议,先生以为,令他们在何处扎营最恰当?”刘芳亮问。
顾君恩沉吟道:“若要牛成虎先登,自然是在南门外扎营、和我中军汇合最好,但牛成虎初到,其心尚未明,不宜驻扎中军,以免生出祸端。下官以为,令牛成虎移驻北城,替换马重僖将军,是为合适。北城无门,左右又有马重僖左光先等人夹着,即便牛成虎有所异心,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刘芳亮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如此安排,也有一个弊端。”顾君恩犹豫。
刘芳亮笑:“先生是怕,牛成虎和榆林军有所联系?”
“正是。”顾君恩拱手。
刘芳亮沉思道:“这一点不可不防,不过牛成虎既然已经归降我大顺,大顺王封为他桃源伯,这是他在明军那里奋战了十几年也没有得到的荣耀,大明朝刻薄寡恩,大顺王却恩厚如此,他但凡有些良心,都不应该背叛;其二,他的家眷都在宁夏,除非他把家人完全舍弃,否则他不敢背叛;其三,如今我大顺王已经具有河南陕西全境,湖广的一半,兵马近百万,大顺王自从渡过黄河,进军山西以来,一路高歌猛进,打到北京,登上金銮殿,统一天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个将升的大顺朝,一个将落的大明朝,牛成虎弃明投暗,又有何益?他如果聪明,就绝不会叛。最后,告诉先生一个机密,他军中新任的副将康元勋,乃是我闯营之人,牛成虎但有异动,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君恩恍然,深深一辑:“原来如此,一切尽在磁侯掌握中。”
刘芳亮笑:“也不是我,这都是牛丞相安排的。”
“丞相英明,磁侯明镜”
话说到如此,顾君恩也不得不拍两下马屁,随后再一辑:“下官告退。”退出大帐。
……
第二日上午,游击孙志秀和副将康元勋统领牛成虎后续兵马,先后抵达,闯营众将都站在营门前观看,见牛成虎部除了一小部分的精锐,甲胄棉服齐备,弓弩火铳在身,军容齐整之外,剩下一半兵马参差不齐,三分之一的兵马都是老弱,有一些兵甚至没有棉服,只是在身上多裹了两层旧衣,看着臃肿庞大,但其实却并不暖和,手中武器也是各式各样,有点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样子。
“哈哈,什么时候秦军也变成叫花军了?”马重僖悄悄向马世耀马世泰偷笑。
马世耀沉吟道:“也不奇怪,秦军精锐在潼关几乎被咱全部消灭,不死就是投降了咱们,牛成虎能带回去的,只有他的马队骑兵,就算是拼凑了留在临洮的留守,抓一些青壮,也恢复不了过往的实力,甲胄兵器又短缺,牛成虎能拉扯出五六千人,笼住人心,其实已经是不容易了。”
“靠他们先登,怕是难。”马重僖摇头。
马世泰胆小,不敢搭个他们两人,只是摆手,指不远处的刘芳亮,意思是不敢让磁侯听见了。
马重僖却不惧,笑道:“你怕什么?难不成磁侯不向着我,还向着他们吗?再者,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正的秦军精锐,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