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东西只要不死,我就不敢有想法,不过还好,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开始找关门弟子,有两种原因。”
青崖抬头望向窗外,眼里有兴奋的光在跳跃。
“一种原因是厌倦了红尘,想要隐世或者闭关,就需要找个人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顿了顿。
他又道:“这第二种原因吗,便是那人时日无多。”
说着。
青崖居然“嘿嘿”笑出声来。
这一笑,其他人便知道了原因。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青云那老家伙之所以收关门弟子,便是因为时日无多!”
青崖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他咧嘴继续道:“很不幸,由于青松实在太讲义气的原因,我便成了那老东西的关门弟子,所以即便我天赋并不拔尖,也能领到很多普通弟子无法领到的资源,更何况,还有青松这个傻子把他那一份也分了一些出来给我,所以我的修行境界,提升的却也不慢!”
说到这。
青崖停下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忆一些特别美好的事情。
.....
“掌门!”
“师兄!”
“师弟!”
“师尊!”
简陋却宽敞的石室中。
老道躺在那张他不知道睡了多少年的石床上。
床边站着或跪着数十人。
当中有老道的师兄弟,也有老道的徒弟,还有各种内门弟子若干。
总之,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间石室内的,那都是青松观内重要的人物。
此刻老道脸上依然挂着两朵红云。
只不过整个人瘦得厉害。
任何人瞅上一眼,都会觉得形容枯槁这个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你们哭个裘,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老子活了大几百年,早就够够的了!”
石室内低沉的哭声让老道很心烦。
他瞪了一眼人群。
这才望向站在床沿边的莫凡。
其他弟子都跪着,唯有莫凡,膝盖仿佛灌铁了一般弯不下来。
“爱徒,拿酒来!”
老道对莫凡的溺爱,人前人后都是一样的,从来不会做任何隐藏。
莫凡表情平静的将酒壶递到老道嘴边。
一旁几位师叔师伯想要阻止。
莫凡突然说道:“我师父一生就这么点爱好,他走之前喝点酒,怎么了?是犯了大楚的律法,还是犯了观内的规矩?”
他并不是老道最年长的弟子,却是老道最出众的弟子。
石室内所有人都知道,那年三十岁不到便跨入中三境的莫凡,一定是下一任掌门。
所以,莫凡说完话以后,那些个师叔师伯们沉默了。
“果然是我的好徒弟,这三十年,为师没白疼你!”
老道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又瞅见莫凡手里的酒壶开始倾斜。
他急忙张大嘴,凑上前去够壶口。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莫凡叮嘱道。
老道闻言又将贴在壶口的嘴唇松开。
喝快喝慢,全凭自家爱徒控制。
小二两下肚。
老道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他朝底下或站或跪的众人摆手。
“你们出去吧,我跟亲传弟子们说几句话。”
亲传弟子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人,有老道自己的徒弟,也有其他师兄弟的。
老道把他们叫到近前,一一嘱咐。
大多都是叮嘱他们以后要刻苦修行,努力成为青松观的顶梁柱。
在场十多人,唯有一人老道不理不睬。
那就是他的关门弟子龚书林。
就如同对莫凡的喜爱一样,老道对龚书林的厌恶,也从来不做掩饰。
龚书林却早就习以为常。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伤心的样子,比前些年他爹去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最后。
老道让莫凡弯下腰,并同后者讲起了悄悄话。
师徒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其他人不清楚。
反正就看见莫凡面色逐渐凝重。
甚至赌气的把头别开。
而面对爱徒时总是笑嘻嘻的老道,居然也一反常态的生起气来。
只不过因为他脸上本就有酒后的红晕,所以看上去并不是很吓人。
但是一个不常生气的人生气了,那就证明他们所说的事情很严重。
期间。
龚书林看见老道有意无意瞥了自己一眼。
至于莫凡,虽然没有望过来,但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最终。
应该是做徒弟的莫凡妥协了。
龚书林瞅见莫凡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然后。
本来还在生气的老道,突然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那抹微笑,也成为了老道人生的终点。
下葬那天。
青松观所有人到场。
天公不作美。
下起了沥沥小雨。
对于修行者来说,小雨淋不湿人,但却能淋湿人的心。
老道的墓碑前摆满了酒。
酒是莫凡带来的。
原本以为他是为了孝敬仙逝的师父。
没曾想是他自己喝。
那么多酒。
一天喝不完。
于是,莫凡就坐在老道的坟头,接二连三喝了好几天。
喝醉了就睡,醒来以后接着喝。
期间不哭不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有些人的悲伤就是如此,平平淡淡像水一般。
但却也因为似水,那份悲伤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师兄,大家都在等着你接替掌门之位呢?”
龚书林上来找过莫凡很多次。
每一次莫凡的回应都是“知道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那天又下起了小雨。
莫凡扔掉最后一个酒壶。
同龚书林下了青松山的祖地。
老道死了。
龚书林的好日子也来了。
他不知道老道临终前同莫凡说了什么。
但他知道剩下的日子自己要做的,便是借着儿时玩伴撑腰,获取更多的修行资源。
以及,抱仇泄愤。
......
“孔家灭门,便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对吧?”
听着那些闻所未闻的往事。
孔寒竹再按耐不住。
这天底下,恐怕再难找到一个如同青松真人这样的好师兄。
一个好师兄,又怎么会做出灭人满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哪怕孔寒竹之前一万个不愿意看见当年之事有所反转。
可当下她却无法不动容。
那个坐在师祖坟头默默喝酒的师父,一定不会是留影符所记录画面中手握青松剑的道人!
看见孔寒竹情绪激动。
青崖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他用那双仿佛要掉出来的眼睛上下打量孔寒竹。
接着阴仄仄笑道:“更准确一点来说,你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孔家其他人,根本就毫无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