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开堪折
”为什么要折花呀?让它好好地待在树上,不好吗?不觉得这样把它折掉一截,很可怜嘛。”苏茵装作不明白,天真地问道。
”咦,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虽然跟妳说这句话有点早了,但这个道理妳早晚会明白。再说这是我家的桃树,我让折的,那就怎样都可以,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恒亲王霸气无比。
唷,花开什么的,这还挺好听的。苏茵没想到眼前这位王爷,居然还能说出这样漂亮的句子,而且里头还有几分道理。
至于这句子是不是早就有的,苏茵没研究。她这一世才三岁,还没开始读书呢。而且她的上辈子,这首诗也还没出现,诗体甚至还不是文坛主流,也才有此误解。
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不会烦恼,苏茵还是把精神放在眼前。望了眼待在桃树下的那群大孩子,看来是早有预谋,搞不好大家还不只是知会过,而是演练过了呢。
像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让人失望呀。苏茵甜甜一笑,迈着小短腿,跑向那棵盛开的桃树。
只是她没有跑到任何一个男孩子身边,也没有跑向那些站得远远的奴仆处,让他们去搬梯子过来。估计就是跑过去拜托他们,也会用各种理由推托吧。
苏茵直接小跑到桃树树干前,在距离还有三五步的时候,猛地加速,然后向前一蹬!
一记平平无奇的正踹,就踹在桃树的树干上。经受不住巨力的桃树直接拦腰而断,伴随着轰隆响声,横倒在院中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其实这是苏茵收着力的结果。否则真调用先天一炁全力施为,这一脚,非得把桃树给踹飞不可。如今只是踹倒,算很客气了。
当然,树倒也不是乱倒的。没让恒亲王指定的那枝桃枝被压住,也没离地太远,让三岁的苏茵一样折不到。刚刚好就在膝边的高度,小娃娃蹲下来,伸手一折,很顺利地就折下了桃枝。
要知道这可不是枯枝,而且指定的桃枝也不是什么嫩枝。而是三岁孩子刚好握得住的粗细,一般人要折,不靠工具,还不得左右扯掰半天,又是转,又是扭的,才能勉强撕下来。
但是苏茵就像拔草一样,伸手,”啪”一声,就扯下来了。看起来无比轻松。
又是迈着小短腿,苏茵蹦蹦跳跳地来到恒亲王面前。递出了桃枝,同时甜笑着说道:”恒王爷,您要看的桃花。”
王爷呢,这会儿还傻着眼呢。也不说他,就是亭内,院子里都鸦雀无声。唯一的声音来自其他院子,被院墙隔开的两地,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且春院里的动静一点也不小,其他院子的人正议论纷纷。还有胆大的,不是攀着墙垣,就是从院门处向内窥探,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这时几个大孩子虽然慢了半拍,但也被吓哭了。因为他们想明白了,当某个小丫头的夫婿要扛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了自己乖舛的前途,不由得哭了出来。
就是他们亲爹都没打过他们呢。就是战争的残酷,也仅止于听说过的程度;他们的父母可是把他们照顾的很好,还不曾直面过战争呢。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娃娃吓到哭出来,令人不胜唏嘘。
最为感叹的,莫过于恒亲王了。他望着被盯到有些不好意思,正扭扭捏捏着小丫头;再望向那棵眼看着已经不活了的桃树。
话说院子里面当然不是只有这棵倒下的桃树,但这可是他最喜爱的一棵呢。就这么弱不禁风,被着三岁的小姑娘踹倒了?
而且这棵桃树还是院子里最老资格的一棵。其他桃树是因为有这棵桃树在前,所以才决定移种过来,把这里改造成春院的呢。就这么……
恒亲王这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当然,还有两个人反应也很大,那就是苏家老爷和苏家夫人。这两位好悬没气晕过去,苏家老爷捏着自己的人中,苏家夫人捏着自己的老公。两人都是咬牙切齿,一脸狰狞的模样。
”苏……小……茵。”拧声喊着乳名,苏家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脸就像火炉一样,不是躁红的,而是火气快从天灵盖喷出来了。
那些在震惊过后,听着一票孩子哭声,总算回过神来的奴仆们这才七手八脚地拉走那群站在树边的孩子。虽然没有人被压伤,但站得近的几个也都灰头土脸的。
然后倒下的桃树也要处理。这棵桃树的树冠可不小,倒下之后,虽然没占多少面积,但是院子里可不是一棵树而已,还有其他造景与桃树了。这一倒下去,能走的路可占掉不少。
出了大糗的苏家老爷和夫人,当然也要教训一下自己的女儿。口中严厉地责骂,小姑娘家则是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唯唯诺诺的。
其实大家多少看得出来,这是骂给别人看的呢。苏涣不愧是读书人,各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但这是一个孩子能听得懂的?
重话没说几句,就是表情难看一点。这样对一个皮猴子有用?就该拿鞭子出来,用抽的呀。
在场的人可不信,苏家小姑奶奶在外的风声,这对夫妇会一点都没听说过。怎么这熊孩子还是这副德性,这是家里没教养?
而事实是,苏家老爷夫人当然听过。但在父母滤镜的保护下,他们没有信几分,都觉得外面的传言太夸张了。
就好比眼前闯了大祸的苏家姑娘,还不是乖乖站着,低着脑袋,听他们训斥。就看那眼里噙着泪,扁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舍。他们也一样,但还是要骂给别人听。
苏茵倒也不是真觉得委屈了。区区的战略性服软,对她这个习惯打仗的将军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更何况她一介小女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上辈子虽然没学会,但好歹也是听过。虽然这套路不太符合自己的性子,不过装个哭,偶尔一用,还是能接受的,至少让这一世的父母面子过得去。
人骂完,当然不可能装没事人一样继续饮宴、赏花。就说正对着亭子的那棵桃树倒在那边,可是件大煞风景的事情,自然败坏了众人的兴致。所以这一回的赏花会,早早就收摊了。
其他几个院子倒还是继续接待着来打秋风的靺鞨,不过桃花春院里的事情也传了出去。这会儿众人正热烈谈论着呢。
虽然不是亲眼见证,但好歹大家在院子里收到的都能算是第一手情报,所以每个人都能说得绘声绘影。要是出了院子,什么混世魔王一脚荡平恒亲王院中所有花树的段子,恐怕很快就会出现。
一片狼藉的院子里,仆人们正在处理善后。他们没有表情,没有抱怨,但也不是乐在其中的模样。追根究底,是因为这处宅子的主人正和他兄弟,端坐在亭子里,看着众人所做的一切。
不过有几个轻易不出现的老太监,这时正围在那棵断掉的桃树旁。
断掉的部分当然是移走了,能派上用场的部分就用;剩余部分则会被劈成柴火并放干,等哪天有需要就烧了。不过树根还没刨起,大家看的也是这个部分。
几个老太监可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模样,他们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魁武身型,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掌粗壮,到处都是厚实的老茧。显见这些老太监都是练家子,还不是一般人的水平。
他们琢磨着树根断面的部分了好一会儿,又有几人跑去看已经被拖到其他地方,但还没处理的断树部分。良久,一群老人聚集到两位亲王面前。
”恒王爷,果王爷。”以他们虽是行奴仆礼,却不是行大礼的表现;还有那简单的问候,可见这群太监在两位亲王眼中的身份绝对不低。
”嗯,谁说说那棵树是什么情形?”恒亲王问道。
当中一名老太监最为资深,也习惯了代表其他人说话。说道:”禀王爷,奴才可断言,桃树是被刚劲劈断,不是因为其他理由断掉的。”
”刚劲?怎讲?”
”王爷请看,——”太监们让出了一点空间,让两位亲王可以看到树桩子,”——断面参差不齐,没有平顺的切口,首先可以排除是有人用锯子或斧头等工具,在树干上开了断口。
”假如是内家高手,先用柔劲破坏树身结构,再以刚劲摧之。那么树心处的年轮就该乱得像麻花,而且树心断处也会像扭开的湿泥丸子,里头不光有各种方向的扭曲,还有沾黏。
”但树干断处却不是这种模样,而是各种尖刺和撕裂的小细刺。只不过……”
恒亲王冷静地说:”只不过什么?接着说。”
”嗻,王爷。奴才想说的是,那怕请那些天生神力的将军来,拿着金瓜锤也不一定能如这般打折一棵树。更不用说用脚踹了。奴才觉得……那娃儿有古怪。是不是把她请来问问?”
虽然提议抓人,但是说话的老太监脸色波澜不惊。反倒是底下的一个人,露出一脸希冀的神色,兴致盎然。彷佛只要亲王一点头,他就立刻上门把那女娃给抓出来。就跟往昔的日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