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是要教妳们反抗，而是要教妳们思考。”这是秋玉姑在课堂开头所说的话。

　　跟传统老学究授课，底下学生没被点到名，不光说话不准，连发出奇怪的声音也不准。秋玉姑的课堂可是活泼许多。

　　当然，可以聊跟课程有关的内容，可以直接跟老师对话。但要底下的学生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秋老师可会不客气地让女孩们在大庭广众下大声说出来。

　　这年头没有’社死’一说，但像这种跟公开处刑没啥两样的行为，还是很有效地遏止了女孩们在课堂上的私语。

　　不过在秋玉姑的课堂上，也没有谁舍得不专心听课。就算不提内容多有启发，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姊姊，难道不养眼嘛。

　　只听秋玉姑继续说道：”世人认为，’阉割’一词只适用于皇宫中的太监。事实上，女性早就在一代代累加的礼教束缚下，被阉割了而不自知。

　　”就不说女德、女训之类的大部头，教导女性要怎么才算一个男人眼中合格的女人。我就挑一句话的毛病，那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这句话我认同其’分工’的理念。毕竟要经营一个家庭，是夫妻俩个人的事情，不是个别人的责任。

　　”但是将内外划分清楚了，好像男人不该碰家务，女人不该碰工作一样，这又是错误的。我也不说太远的东西，那场战争刚过九年，同学们那时应该都记事了。

　　”假如家中有人参军的话，可能是父亲，可能是年长的哥哥。难道一个家没了男人，日子就不过了吗。不也是由母代父职，把一个家撑起来。

　　”但是明确说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形式，就会让人认为自己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对不是自己管的部分，甚至连了解不需要。

　　”这种情形就是我所说的精神阉割，男人把女人也做得到的事情，从我们的生活中强制拿走了。而我们也对这样的情形感到理所当然，甚至习以为常。

　　”可是我们不能管到的部分，就只有主内主外之分而已吗？事实上男人在外面搞什么，我们看不到；相反的，只要他们没故意装瞎，家里怎么了是很明显的。

　　”男人敢肆无忌惮地在外头乱搞，他们自信的根源就是女人们不熟，甚至是不懂这些。因为我们一直被教导的，都是怎么管好家务；我们也认为懂这些就够了。

　　”外头的事情，我们必须不懂，或是装作不在意。这看似不公平，但是当我们必须要倚靠男人才能过上完整的生活时，那么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长久以来的教育和社会环境，让女人连思考这种情形究竟对还不对的能力都放弃了。我们就像傀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但是当我们可以选择倚靠男人，或不倚靠男人时，我们才能对那些不公平的事情提出反对的意见，而不是装聋作哑。

　　”要做到这一点，妳们首先要有独立自主的思维，然后培养独立的能力。我们可以选择只管家务，但不倚靠男人的时候，我们也要能够撑起一个家才行。

　　”不过我在这里并不是要强调’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件事情，不是要妳们听我的话，努力去学习，培养独立自主的能力，从而反抗父母，反抗未来的丈夫。

　　”妳们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动动脑子去思考，想一下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而不是父母告诉妳们怎么做才好，妳们就怎么去做。

　　”又或是听我说怎么做才对，妳们就拿我的话当圣旨，去跟妳们的父母说他们的做法不对，老师说得才是正确的。妳们这样只是害我。──”

　　底下的女学生们轻笑。

　　”──对或不对，需要或不需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正确答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形，除了妳们自己之外，没有人比你们自己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同学们，我不是一昧地批评那些被流传下来的东西一无是处。我只是希望妳们要学会自己去思考，而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妳们就听信什么。

　　”这种被阉割掉的精神，比那些规范我们行为的规矩更可怕。当我们对不公平习以为常的时候，就给了某些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请记住，在被区分为男人和女人之前，我们首先是人。只要有人做得到的事情，理论上我们也一样可以做到，所以大家不要妄自菲薄。

　　”在这里用一句话与各位同学互相勉励。高卢共和国的哲学家笛卡尔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我思故我在。

　　”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我们会思考，请大家不要放弃身而为人的基本，而甘愿做一个名之为’妻子’的动物。

　　”假如真落入那样的下场，好一点的是宠物；不好的，那就是选黄道吉日宰杀了吃。这不该是身为女人的宿命。”

　　”可是老师。”底下有女学生举手说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就好像力气，女人的力气不如男人大，那些粗重活儿不该由我们做吧。”

　　秋玉姑笑道：”男人都去打仗了，难道家里的地就不种了，大家饿肚子吗？当然不是。虽然从结果看来，女人种的地不如男人的多，但其实主因还是家里的人手变少了。

　　”原本两个人做的事情全到一个人身上，而一天的时间也还是那么多。不会因为家里少个男人，时间就变多。那么田地里的成果不如以前，妳们还认为是男女之间的差距吗？”

　　看着有些人不服气的模样，秋玉姑进一步解释道：”这个时代讲科学，那么我们也用一下科学的角度来说说这件事情。

　　”妳们知道拳击吗？那是洋人的一项格斗运动。当然，我在这里不是要吹捧洋人互殴有多棒，而是要讲一下里面的科学观点。

　　”在拳击比赛的正式擂台上，交手的两人，其体重必须在相同的范围内，他们称之为量级。之所以要这么区分，这是因为洋人认为，不同体重的人对决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因为肌肉量不一样。

　　”那么回到男人女人身上。毫无疑问，女性普遍比男性还要娇小，所以就给人一种女人的力气比男人弱的观感。

　　”但只要妳们够高，还有胆子把自己吃成肠肥脑满的大胖子。妳说妳们要揍那些比妳们瘦小的男人时，还会觉得女人的力气就是小于男人吗？

　　”学习武术，固然可以弭平一些男女间的差距。但身为一个练家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各位同学一件事情。

　　”假如遇到会动手的情形时，只要妳体重不如人家，也不想废了对方，譬如出招就是插眼撩阴的。那么还是乖乖地跑吧，而不是傻傻的硬上。”

　　”那么老师。”底下又有人举手问道：”妳能不能教我们一些打赢男人的招式？像那个插眼撩阴的，要怎么打？”

　　秋玉姑兴致勃勃地就要指挥人拉开桌椅距离，准备传授几招。不过教室最后排传来冷冰冰的视线，让她干笑两声，停下动作说道：

　　”老师我来是教大家国学的，不是教体育或武术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下午留校，我教大家一些比较实用的东西。

　　”我要说，这可不是要教妳们打架呀，更不是要收妳们为徒什么的。妳们年纪都太大了，而且也不见得有那个时间可以练功夫。我只是教妳们保命的技巧，让妳们有机会逃跑而已。”

　　众人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又有人提问：”老师，习武一定要从小时候开始吗？难道大了就不能练了？”

　　秋玉姑想了想，说：”事实上挑小孩子的理由，只是小孩子比较好哄、心思单纯，可以更专注在练武上，练出成绩来。

　　”但是年纪大的人见识多了，能做的事情也多。要是没有毅力，就算教他神功绝艺，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这才是传授武艺的人，大多只愿意从小孩开始培养起的原因。

　　”而且两个同样是十五岁的人，一个从四岁练起，一个十四岁才接触，两人手底下的功夫会是一样水平吗。

　　”之所以会说妳们年纪太大，是因为没有基础的情形下，妳们现在一天能拨出多少时间拿来练武。假如能用来练习的时间不多，只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那就别太费心了。”

　　”欸，真的不行吗？”有姑娘娇嗔道。

　　轻笑两声，秋玉姑说道：”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证明妳真的不行了。有心要练出名堂来的人，那就是管他三七二十一，练就对了，哪需要想那么多。

　　”这些话，看似和我之前所说的人必须要思考相违背。但是思考是妳们行动前应该做的事情；当下定决心之后，思考就只在如何能做得更好这方面。

　　”在这里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大家，不要落入光说不做的窠臼。任何事情到了最后，只有行动与不行动两种选项。

　　”我希望大家能学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走，而不是光去想哪条路最有利就够了。不要放弃身而为人的优势，那就是智慧。智慧才是我们应当倚仗的，而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