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有个外来家伙,洞明下手太狠了些,去看看?”
今夜无事,那就随意走一遍小镇,顺带去看看那个被天魔洞明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仙师“大人。”
真就一路闲逛,一路去往野狐河以北。
在走下野狐河石桥时,柳相就见到那个大晚上睡不着,独自一人逛夜市的袁贤。
说是一个人其实不大准确,因为在他身后,始终跟着个跳步模仿袁贤落脚的疯子。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袁贤也明白了这疯子对自己其实没什么恶意,而且他这些日子被梦境折磨得有些乏了,有时候都不敢入睡了。
柳相没去打扰,施展障眼法,将自己的存在于众人眼前抹除,默默走在袁贤身后。
“嘿!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是我脚步落地能生花还是怎的?非得一步不差?”
袁贤转过头,眼神有些埋怨的看着身后那疯子男人。
疯子男人也不理他,嘿嘿笑着继续挪步,好似觉着这般很好玩,跳跃间身上散发的恶臭惹得行人纷纷避让。
袁贤对其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青梅街街尾。
走到此处,人迹已经萧条下来。
袁贤站在无主破屋外,对疯子男人说道:“我就送你到这了,别再跟着我了,我家门口的墙根都被你蹲臭了。能不能记些打?我爹娘都拿擀面杖赶人了,你还跟着?”
疯子男人也不知道听懂他的言语,抬头间看向落脚多年的破屋,哼哼两声,好似不忿。紧接着视线重新落在袁贤身上,口中再次问出那个古怪问题:“一一得几?”
袁贤有些脑仁疼,翻着白眼儿回道:“我学问浅,眼界窄,回答不了你这问题,实在不行你去找柳先生问问,他应该知道答案。”
在他看来,小镇里最有学问的,不是那些整日饮酒弄花的所谓才子,也不是寒窗数十载博出个功名头衔的读书人,更不是北边学塾那边的教书先生。
老祠堂传承数百年,能够坐镇其中开设与“清风明月”南北对立的古怪学塾,柳先生的学问袁贤虽说没有切身体会,但也能大致感觉到。
或许在柳先生那边,还真有这疯子男人满意的答案。
原本就是袁贤的随口一说。
可当疯子男人听到“柳先生”三字后,浑浊双眸出现片刻清明,只是瞬间又恢复浑浊,瞪大眼睛似乎联想到某些不太愿意面对的事情,疯子男人神情惊恐着步步后退,双手摆动间口中念念有词,“我不去老祠堂,我不见柳先生,更不想见他......不能去...不能去...”
认识快小半年了,袁贤还是头一次见这他如此失态,之前疯子男人不愿意靠近就让袁贤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光是听到一个名字就如此大的惊恐反应。
袁贤想了想,忽然觉着这男人的疯,是不是和柳先生有关?还有言语中的那个“他(她)”是谁?
挠挠头,有些痒,想不明白。
袁贤有个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只要不跟自身有关,他转眼就能忘记。
“算了,你早些睡吧!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这靠来往行人大发善心过日子的,小心起晚了连黑馒头都捞不着。”
晃了晃脑袋,袁贤转身回家,没再关注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疯子男人。
等袁贤走远,疯子男人这才平复心情,刚要迈步继续跟随,结果道路前方就有一袭儒衫现出身形。
见到柳相后,疯子男人就真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好像稚童见恐怖妖魔般,大哭不止。
柳相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心中有些感慨天魔洞明的下手实在重了些。
屈指一弹,指尖一点灵光没入疯子男人的眉心处。
“行了,当年你擅入山脉,大言不惭的罪过已经赎清,醒来吧!”
随着灵光彻底融入男人识海中,他的眼神也恢复清明,停止了哭泣,坐在地上呆了呆,很快便想起了一切。
男人就是六年前,御剑化虹而至的山上仙师,这家伙依仗自以为很高的一身道行,行事肆无忌惮,先是破开层层云海,大笑自称天上仙,惹来小镇百姓抬头注视。进入大山之后,察觉到此地天地灵气之浓郁比之一座洞天福地也不过为过。感应四方也没修士坐镇的气象,还以为捡了天大便宜,运道使然,高兴得差点没躺地上打滚了。
如果只是这样,刑罚还不至于如此重,让洞明以天魔手段与男人问道一场,落得个差点道心破碎的下场。
可能是觉着男人实在有些愣,身为山上人连半点福祸相依的觉悟都没有,柳相都看不下去了,让洞明走了一趟,还特意叮嘱要好好说话。
怪就怪这男人在洞明现身之后,哪怕察觉到对方境界比自己高还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架势,自报宗门,想以势压人,宗门名号什么的,柳相没听过说,也懒得记,反正看架势应该在山上还是有些份量的。
都说好言难劝该死鬼,男人就是这该死鬼。
柳相也懒得跟愣头青一般见识,让洞明自己看着办。
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
六年光阴已过,刑法结束。
男人恢复神志后,第一时间双膝跪地,以头抢地,带着哭腔道:“多谢柳先生不杀之恩。”
柳相点点头,看样子恢复神志后的男人是个记打的,柳相也没再计较之前那点毛毛雨恩怨,“行了,你可以离开了,以后别打扰大山清静。”
男人磕头不止,连连保证,关于大山的事情保证不泄露半句。
他是真怕了,先不说之前那场少年模样修士在他心湖间掀起的滔天巨浪究竟何其凶险,单说这手笔就已是地仙之术,加上还有个地位身份远在少年修士之上的柳相,按照他的估算,最少都是化虚境起步那种。
自家宗门虽说在南疆流域也算小有势力的,可面对两位地仙,跟蝼蚁般没任何区别。
想起自己之前种种不知死活的言语作为,柳相没杀他已经大发善心了,再不好好接着,到时候别说他,就连身后宗门都得受到牵连。
柳相没心思探查男人那点悔恨心思,离开前对男人说道:“袁贤这孩子与你有缘,这份善缘结不结随你。”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男人对袁贤没什么坏心,接下来在小镇所作所为不越界,柳相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