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邵哑口无言。
柳相所说,确实属实。
他生前为民请命,死后有功德庇护,哪怕现在因无金身神像作为大道根基,属于无境之人,可他眼中能看见的人,事,物,远不是一般低境界修士能够媲美。
山根水运的流转在他眼中清晰无比,他也确实是察觉到此地山根水运愈发驳杂的情况,加上樊之余这可怜姑娘的存在,所以才有了这趟老祠堂之行。
山水神灵的存在,对一地气运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当然,心怀不轨的邪神除外。
于邵措辞片刻后,淡然道:“建立祠庙,塑造金身,保佑一地民生,顺带还能为山君大人分忧,双方共赢的事情,我想不到任何山君大人不答应的理由。”
梳理山水脉络,就像心灵手巧的妇人穿针引线,织丝制衣,柳相若做当然没问题,却要耗费不少心神,比较麻烦。
先不说于邵这位在朝政上边的名声如何之好,那樊之余傻是傻了点,不过心底还算不错,从放过张蛟等人,不愿滥杀无辜就可以看出。只要他们愿意为荣昌做些实事,柳相其实心底并不介意于邵,樊之余担任什么城隍水神。
只不过有些东西,给的太轻易反倒是件坏事。
柳相呵了一声,“我没说不答应,只是要一份诚意罢了。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你们就继续当孤魂野鬼吧!等什么时候你们丧失理智,我再出手替你们超度。”
于邵叹息一声,知道今夜再怎么磨嘴皮子都是无用功,这位山君显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就此离去,重回那座建立好没多久,却久久未能开门接纳香客的城隍庙。
柳相抬头望天,躺回那张藤椅上,停下调动山水气运的术法神通,天地重归寂静,柳相嗤笑道:“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却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主儿。”
柳相要的东西,樊之余那傻姑娘可能不知道,但于邵这只老狐狸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罢了。
“没关系,看谁熬得过谁。”
第二天一大清早。
小姑娘许念瑶苦着脸被爹娘推着出了院门。
面对清冷道路,许念瑶仰头叹息不止。
都不知道爹娘咋想的,自己在北边学塾上课好好地,非得让自己去老祠堂读书,这叫什么事嘛。
老祠堂那边自己一个熟悉的小伙伴都没有,那不是得无聊死,重新认识人很麻烦的,若是意见不合啥的,还得动手,何必呢?
不过她娘亲亲自发号施令,许念瑶不得不从。
迎着朝露,小姑娘脚步拖沓,慢慢悠悠朝老祠堂方向走着。
再长的路,再慢的脚步,也始终有走完的时候。
等许念瑶走到老祠堂,就见着两人站在门口,时不时还探头朝里边瞅,就是没迈步走进去。
许念瑶走近后,双手抓着自己的小书包,歪着脑袋好奇的低声问:“你们干啥呢?”
袁贤回头看了眼小姑娘,估计是把她当成路过上学的蒙童,不耐烦摆摆手道:“去去去,没你事儿,赶紧上学去吧!”
许念瑶同样往半开合的院门里瞅,天蒙蒙亮,里面黑灯瞎火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许念瑶转头就问:“你们这是?”
袁贤显然不太想搭理这小丫头,双手环胸,靠在一旁墙根上打着哈欠。
另一侧门边,曹蛮有样学样,跟没看到小姑娘似的。
气氛顿时有些沉寂。
许念瑶有些生气,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你们也是来这上学的?”
这句话一出,果然引来两人的视线。
“也?”袁贤意外看了小姑娘一眼,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道:“难不成这老祠堂还有其他的先生?”
主要是他俩与小姑娘的年纪差距有些大,之前上学所学内容都不在一个阶段,如果在一个课堂上课,那么所学内容要么就是他这个阶段的,许念瑶听不懂,学不会,要么就是为蒙童开悟,对曹蛮和袁贤来说这学上和不上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当然,如果老祠堂里有两个或者更多的教书先生的话,那另说。
曹蛮摇摇头,“我打听过,就一个。”
许念瑶补充道:“姓柳,名相,长相很好,名字挺怪。”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接下来的读书一事充满担忧。
“为什么不进去?”许念瑶再问。
这次,袁贤没再沉默,解释道:“这不是怕先生还没起床,咱们突然开门走入,万一惊扰到先生咋办?”
曹蛮撇撇嘴,这话别说他不信,就是袁贤心底都直打鼓。
其实主要是不敢。
自从经历过樊府后,他俩对这等多年封禁不开门的老院子有种莫名恐惧,特别是天黑的时候,似乎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会再次突然钻出一头红衣女鬼。
许念瑶不知内情,还真以为袁贤这家伙是出自尊师重道的念头,“好吧,那就再等会儿。”
于是,本来只有两人探头探脑的祠堂门口,如今又多了个小姑娘,三人一块沿着墙垣站立,就像课堂上犯了错的孩子,被不耐其烦的老师惩罚。
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东边大山高处,一条光线缓缓爬上天际,紧接着,光亮汇集一点点将昏暗推移,驱散,太阳从山的那边探出,天边黎明起,人间万物生。
许念瑶陷入怀疑中,她回头再抬头,呆呆看了眼头顶上边老祠堂的匾额,上边倒是没写学塾,可她记得娘亲就是这么交代的啊!
小姑娘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小腿,气鼓鼓道:“哪有学塾这时辰还不上课的。”
一项沉默寡言的曹蛮附和,“应该多睡会儿的。”
袁贤打着哈欠,“就是就是。”
他想着,如果以后老祠堂这边上课都是这样的时辰......好像也还不错。
一个时辰悄悄过去,教书先生的身影没等到,倒是道路的另一头,魁梧少年的身影迎着朝阳缓缓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