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也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几个卫兵经常听说梁布泉他们挖金行当的手段有多么厉害,可万没想到,好容易能亲眼的见一回施展,却是偏偏赶上了这么个间不容发的当口。横竖众人对于这獴俑都没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倒不如是死妈当做活马医,试试这梁布泉所谓的大阵。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地把手头的木杖插进土里,梁布泉紧跟着又招呼道:“脱衣服,把衣服披在这些个木棍子上头。”
就听见耳畔的草坪窸窸窣窣地直响,可地上的枯枝败草却不见丝毫异动。苏大福脸红脖子粗地好不容易扯下了自己的衣服,没等把这穿了几十年的破夹袄给披到手杖上头呢,就又听见梁布泉在旁嚷嚷:“裤子也得脱咯,照着方才的模样,也给木头杆子穿上!”
苏大福的眼睛下意识地瞟了下旁边的贾镜,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在旁雷厉风行地解上了裙子。白生生的大腿就好像闪着光,直刺得苏大福的眼珠子生疼,后者当即就给骚了个大红脸,把脑袋扭到傍边是一边解裤腰带,一边哼唧:“脱裤子干啥!这还有个大姑娘呢,你咋让我们……”
服从是军人们刻在骨子里的品质,几个士兵俨然已经快刀斩乱麻地干好了梁布泉交代的事,贾镜和马士图紧跟着也把裤子给套在了木杆子上头。所幸这时候业已天气转凉,除了外头的单裤,几个人的腿上还套着条衬裤。只是苦了那爱美的贾镜,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就像是白玉萝卜一般暴露在微冷的空气当中,给她冻得直哆嗦。
那周二少爷毕竟是读过圣贤书,流过洋的文化人,旁人在脱衣服脱裤子的时候,这位爷就这么抱着膀子在旁边站着。见着了贾镜还光这条大腿呢,当即就把外衣给脱了下来,扔到了姑娘手里:“披着点,姓梁的发疯,你们也跟着胡闹!脱什么衣服,沼泽地还能动弹,我咋就……”
“我去你娘的!”
他的话还未等说完,一根龙头铁拐照着他的心窝子就点了过来。这沉重的铁拐砸在他身上,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顷刻间倒退了几步,手里那根竹竿子也因为惊吓而叫他给丢在了原处。
不等着周二少爷爬起来骂娘,就只见他仍在原地的那根竹竿子手杖呼拉一下子沉浸了下方的土地里头,抬头在向四周观瞧,那一个个披上了衣服裤子的手掌也跟着一个接一个地被大地吞噬,眨眼之间众人的衣服裤子,再外加那根探地打草的手掌,也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地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信不着我就他娘的别跟着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布泉扯着嗓子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跑,“局给破了,趁着那地里的玩意没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老子跑!”
众人跟着梁布泉一溜烟地就钻进了森林里头,留下那苏大福傻呆呆地看着梁布泉离去的方向:“梁爷,周家二少爷还在这呢,他怎么办……”
“他爱死不死!”
梁布泉在前头嚷嚷,“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一批队伍里头再怎么着都得有个主心骨,梁布泉心里头有气,他做事不顾后果,贾镜这时候就得撑得起来,毕竟他们干的不是一锤子买卖,领着周京洋来了十万大山,要是给周老太爷带回去个缺胳膊少腿的儿子,他们再有本事也得掉下去一层皮。
这手把那外套扔给周京洋,贾镜一手拉着一个人,也是费劲巴力地奔进了林子。
虽然不清楚那梁布泉为啥说发火就发火,但是周京洋大抵也猜出来,自己很有可能是闯了大祸了,在后面蔫头耷拉脑地哼唧:“谁能寻思这沼泽真还长腿了会动啊……好端端的让人脱衣服,这人堆里头都是大老爷们还好说,还有个姑娘呢,这……这成何体统!”
贾镜笑道:“想不到你个留了洋的家伙,也能守着老祖宗的规矩?”
周京洋的老脸一红:“姑娘,你冷不?这山里的风硬,别冻坏了你的大腿。”
贾镜:“跑跑就暖和了。”
显然眼前的这个姑娘要比那梁布泉好说话,苏大福也跟后面舔着个老脸问道:“我说姑娘啊……梁爷这脾气也真是的,周二少爷其实也没说错啥,毕竟你是他的女人,他让你当着这么多老爷们的面脱裙子,真就听不是个东西的……”
他这话说的一箭双雕,一方面给了周京洋一个台阶,另外一方面也从旁边敲打着他,告诉这二少爷,他现在护着的这个姑娘名花有主,想动歪心思的话可得掂量掂量。至于他为啥要在这个时候帮衬着周京洋。
您老想想,且不提这周家在镇上是个什么样的大家族,梁布泉就是再有本事,在有能耐,那也早晚有离开这的一天。这么有能耐的一个人,能随随便便地把他带走吗?动这个心思都显得那么不现实,可是周京洋就不一样了,今儿个兹要是把周京洋这个江湖里的雏给舔明白了,日后即便是能在赌坊里谋来个端茶倒水的营生,也算他苏大福傍上了大树,没白走着一遭。
不等周京洋接过话茬,贾镜却是抢先说道:“咱们趟岭子上山的没那些个穷讲究,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还在那寻思着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事呢?梁子为啥让你们脱衣服?为啥让你们扔了拐?借运借命烧替身这种事,你们知不知道?”
但凡家里的大人小孩得了邪病癔症的,村里懂行的人多半会造个假人,写上苦主的生辰八字,在村头给烧了,其本意实际上是借着烧假人的举动,来瞒天过海,告诉那些个冤亲债主这人已经死了的假象。
而梁布泉突然间让所有人脱衣服套在木棍子上,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衣服上沾着人气儿,梁子原是想让那些獴俑吞了棍子了事,它们如果误以为那棍子就是人的话,兴许就不会动咱们了。”
拖着两个人大大地迎向了贾镜的奔跑速度,纵使她埋着脑袋死命地往前追,可依旧摸不见大部队的影。
这个姓梁的,也不知道等等我……大老爷们的一点担当都没有,我他娘的还不如跟条狗!
她心里一边骂着梁布泉,一边还得时刻留意着摊在地上的獴俑究竟有没有追过来,“二少爷你没把人气儿借给木杆子,不单破了梁子的障眼法,还把我们这伙人全都给卖了。林子里的邪物野兽自来都有很强的自尊心,你今儿个诓了它,恐怕追到天涯海角那玩意也要把你给吃咯。”
一听这话,苏大福先是炸了庙,苦着脸冲着周京洋嚷嚷:“你个天杀的王八羔子,梁爷骂的对,你他娘的就是欠杀啊你!你自己不想好,还他娘的拖累我们这帮子人跟你一起送死。进了山里头你以为是到了你家呢?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现在咋整!你说说,现在还咋他娘的整!”
周京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个脑袋也在那念叨:“是啊,现在咋整啊,咱们跑还有用吗?跑也来不及了啊!”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跑了两刻,远远地就瞧见前方呼呼啦啦地站了一大堆人。贾镜的眼睛一亮:“是梁子,他们在前头等咱呢!”
苏大福见状是赶紧抡着胳膊超前面喊:“梁爷,我们来了,梁……”
随着几人越跑越近,他们这才算是看见了梁布泉几个人在前头正等着啥呢。梁布泉连脑袋都没往回转,别着个身子一个劲地朝着他们摆手。
那苏大福再怎么着也是个混久了江湖的老油条,立马随着贾镜一起住嘴收声,周京洋还要开口嚷嚷,让苏大福一把就给按住了嘴。
“你他娘的再废话,老子现在就憋死你!”
苏大福夹着嗓子小声道,“没见着梁爷跟咱们打手势呢吗?你吃一百个豆子都没有豆味是不是!”
只等着几人把脑袋伸到且近,不由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梁布泉的前头,横立着个两三丈高的毛人怪物,这怪物手里拎着个不知打哪掏换来的大木头棍子,正在当空左轮一下又抡一下地赶着蚊子。
再说这蚊子,一个个足有蒲扇打小,翅膀子嗡嗡地扇动,打老远都能觉出凛冽的凉风,尖尖的长喙足有几尺长,这他娘的哪还是什么蚊子,这分明就是一只只吸血吃肉的乌鸦!
“这就是你说的毛人?”
现在是前有恶虎,后有追兵,几个人进不得,退也不得,梁布泉拄着根铁拐打头站着,像是一尊佛爷。
苏大福也不知应不应该说话,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野婆树公,这玩意其实就是咱东北传说的大马猴,刀枪不入,咱应付不起。”
马士图在后头补充道,“那蚊子恐怕是蔑蚊,深山里头吸野猪黑瞎子脑髓的玩意,兄弟们手里头有枪,这玩意怕火怕响,没准还能应付。”
梁布泉定了定神:“你们上树,剩下的交给我。”
马士图轻轻挑了挑眉毛:“你?你想干啥?”
“喂獴俑,杀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