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外有一处湖塘,掩映在一片枝叶葳蕤的槐树后,这槐树又有“宫槐”之称,此处共有十八株,是当年皇室先祖特地从故里移栽而来,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号称“燕京十八槐”。
此地清凉而静谧,本是个散热的好去处,远处还能听见悠扬清幽的丝竹之声。
而此刻,这热闹却被一面无形的墙隔绝在了外面。
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身影,徐雪宁强忍着惧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说道:“不知七殿下在此处,多有打扰,臣女这就告退。”
她努力控制着表情,只可惜效果不太好。
卫崤拢着袖子,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徐小姐,那红绳,眼熟吗?”
他的身影半沉在树影中,遥遥照过来的灯光在他漆黑的眼底斜染了一线阴影,显出几分深藏的乖戾。
欲离开的徐雪宁心头一跳,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色厉内荏地说道:“七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红绳我此前并未见过,哪里谈得上眼熟不眼熟。”
卫崤眼角的弧度狭长,微垂时会透出几分凉薄,嗓音里也含着冷酷的杀意:“徐小姐,本王曾经说过一句话,在本王面前,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他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把话挑明了在说。
卫崤漆黑的眸子里透不进一点光,脑袋微微一偏,叹息般说道:“为什么要去她面前胡说八道呢?”
徐雪宁毫不怀疑他动了杀念,久积的恐惧令她腿一软,只能扶住旁边的宫槐,连忙解释道:“王爷,我无心与您作对,也不想当您的绊脚石,今日之事,纯属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她着急地说道:“我若是死了,姜姑娘就算之前没有怀疑,以后也肯定会多想,若是您不放心,我可以再去跟姜姑娘解释,保证不让她起疑。”
徐雪宁毫不怀疑卫崤的狠戾和手段,她莫名有一种预感,今日这件事如果不能善了,她绝对会命丧当场。
不论是皇子卫崤,还是摄政王卫崤,都早就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长成了一个残忍的疯子。
只是这个疯子,为什么这般在意一个小姑娘?
徐雪宁吓得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扭曲,好在五官生得漂亮,狼狈中又透露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柔。
卫崤却一点都没有被打动,微垂着眸子,藏在袖中的双手交叠,右手的大拇指在左手的腕骨上狠狠摩挲,努力克制着体内躁动的杀意。
他在衡量这番话值不值得信任,兵不血刃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安静的夜色中,旁边的草叶发出了一阵细细簌簌的细微响动。
很快,两个男人钻了出来,皆身着皇子朝服,一个是三皇子卫允礼,一个是五皇子卫秉文。
两人第一眼看见的是徐雪宁,笑道:“徐小姐,好巧。”
徐雪宁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忙垂下头,遮掩微微发红的眼眶:“三殿下,五殿下。”
不过还是没逃过两人的眼睛,徐雪宁的家世不一般,若是能得到徐家的支持,说不定能一搏帝位,卫允礼心头转过这番念头,面上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徐小姐,你这是?”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卫崤。
卫秉文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自小就与卫崤不对付,打心眼里厌恶这个煞星,刚才在宴堂时,他不好发作,现下在这里遇上他,不由得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哟,这不是我的好七弟吗?怎么一个人偷溜出来了?是不习惯出席这种场合吗?”
“七弟。”卫允礼拉下脸,护在徐雪宁面前,冷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想对徐小姐做什么?”
徐雪宁被这两人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她连忙说道:“不是,二位殿下误会了!我与七殿下只是巧遇!”
卫秉文恍若未闻,咧嘴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徐小姐,你莫怕,有我和三哥在,一定让卫崤给你赔礼道歉。”
徐雪宁想要阻止:“不……”
“徐小姐,你不用担心。”卫允礼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装模作样地说道:“说来惭愧,我这七弟有一半蛮夷血脉,从小就难得教养,不识礼仪,要是有冒犯你的地方,我这个做哥哥的,代他向你道歉。”
徐雪宁:……我不放心!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
“是呀,做哥哥的可得好好教教你,不如今日就先教你何为兄友弟恭吧。”卫秉文大笑两声,直接把折扇上挂着的玉坠取下来,随手抛进了一旁的湖塘里,抬了抬下巴,说道:“哎呀,七弟,哥哥我最喜欢的坠子不小心掉了,劳烦你帮我捡起来吧。”
卫崤停下摩挲腕骨的动作,拇指指腹在虎口处狠狠按了一下,他轻笑一声,缓缓掀起了眼皮,半张英隽的脸落在阴影里,好似藏着一只将要出笼的野兽。
聒噪,想都杀掉。
因为这几日没有宵禁,所以宫宴一直持续到了亥时还未结束,建元帝早已离开,席间的气氛因此更加轻松热络。
姜柚摩挲着手腕上的古铜钱,隔着摇曳的灯火,神色不明地看着对面的坐席卫崤的位置上没有人。
她对系统说道:“统子,我觉得卫崤有事情瞒着我。”
其实这些日子里,姜柚能感觉出来,卫崤一直有意在她面前维持着小时候乖顺的一面,但她心里清楚,他是在皇城中摸爬滚打着长大的皇子,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是经过夺嫡之争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若真是这般乖顺无害,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残忍血腥的一面,她能够理解。
虽然卫崤没有明说,但姜柚知道,他才是这皇城中手握实权的人。
他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