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看着她此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刻的深情眼神,竟不知为何,突然间心软起来。
“你当真那么在意他?”
宋音书沉默许久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罢了。”周淮冲她摆摆手,“你去跟他解释清楚吧。”
宋音书没料到他会忽然转了性子,难得夸了他一句:“其实……你也没你自己口中说得那么十恶不赦。”
周淮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坏都是交由别人去评价的,本王并不在意。”
萧御辞气归气,还是厚着脸皮在舒府住了下来。
宋音书在这件事上自知理亏,主动去找了他好几回。
偏生某人这回像是气急了,怎么也不肯见她。
宋音书无奈,只好搬了架古琴在他院子门口弹了起来。
曲名《夜山听雨》,其实并不适合春日弹奏,但这首曲子是诉说分别恋人之间的思念之情的,曲调婉转流畅,十分动人。
宋音书琴艺本就突出,弹奏时又满心想着和萧御辞之间的过往,将这首曲子演绎得浑然天成,舒府上下无不驻足聆听。
狻猊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劝已经在窗前站了半天的萧御辞:“主子,不是属下说您,王妃可不是回回都能这么好脾气的,要是您再不把握时机留住人家,真被那什么南平王给哄骗走了,您上哪去找后悔药吃?”
睚眦生怕狻猊又惹祸上身,暗自扯了扯他的后衣领,不出意外,看到某人耳根微微红了红。
睚眦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扯他后领的手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主子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你少说几句。”
狻猊耳根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衣领遮住的脖颈,低下头没再说话,自然也没回头看此刻满脸笑意的睚眦。
萧御辞倒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眼神像是飘到了远方。
其实相较于发现有男人与宋音书行踪过密,他更难过的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资格去责怪宋音书。
周淮嘲笑他只是宋音书的前夫,实际上,他算哪门子前夫?
他甚至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即便她现在头也不回地投入别人怀抱,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介怀的是什么。
他定了定神,拉开门走出去。
悠扬的曲调,在他出现的刹那便停了下来。
宋音书抬眸去看他,见他眼底的怒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竟满是深不可测的柔情。
“……你不生我的气了?”
“宋音书,我们成亲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可深邃似海的黑眸中,又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宋音书虽然惊慌,但也并不反感,只是有些意外:“……就在这里?”
他到底是大梁摄政王,总不至于娶个王妃还在晋国举办婚礼吧?
“你不是舒家四小姐吗?”萧御辞含笑望着她,“就在舒府办,如何?”
宋音书还没来得及回答,被琴声吸引来的舒夫人便在一旁抢先开口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萧御辞仍旧深情凝望着宋音书,等着她的回应。
宋音书在他期待的视线中,面颊变得越来越烫,终于含羞带笑地轻轻点了点头。
周淮远远看着这一幕,原本想要走上前去阻止两人的腿,不知为何,竟然停了下来。
任谁也看得出,此时此刻,那两人的眼中仅剩彼此,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御剑有些心疼:“主子,咱们要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婚宴吗?”
周淮沉默许久才小声道:“当然。”
舒府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婚宴了。
上上下下都忙得不亦乐乎。
萧御辞虽然对婚礼细节插手不多,但在花费上却毫不吝啬,径直命人抬了五大箱黄金给舒夫人,叮嘱她定要将婚礼举办得尽可能奢华大气。
舒夫人本就疼爱宋音书,凡事无不亲力亲为。
钱娘子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来为宋音书和萧御辞量了尺寸,日以继夜地赶制着喜服。
所有人都在为婚宴忙个不停,宋音书却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场盛大而匆忙的梦。
她真的能顺顺利利地嫁给萧御辞吗?
“在想什么?”萧御辞从身后拥住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珍珠般小巧的耳垂上。
宋音书痒得缩了缩脖子:“没想什么,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萧御辞将她转过身,正色看向她的眼睛,“有本王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宋音书叹了口气:“南平王和宋寅交好,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总担心会生出什么事端。”
萧御辞拧紧眉头:“此事……本王会与路修远商量对策,你不用操心。”
宋音书点点头,闷声道:“要是爹娘能亲眼看到我出嫁就好了。”
萧御辞拥她入怀,戏谑道:“宋家人从前不是亲眼目睹过你出嫁?那回也是本王去迎的亲……如今这般,算是殊途同归了。”
宋音书瞪他一眼:“那怎么能一样?你当时去迎的是你的皇嫂,又不是你的妻子。”
“你要是心有芥蒂,等回了大梁,本王再重新娶你一回。”
“罢了。”宋音书叹息道,“即便再举办一回婚宴,我也不能以宋家女的身份出嫁了。”
“那有何难?再叫宋相认你为义女不就行了?”
宋音书笑出声来:“你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嘛。”
眼下这种境遇还能说成是,大梁摄政王在出使晋国时,与晋国一个长史之女结缘,在晋国成了婚。
虽然大梁朝臣和太皇太后对此可能会略有不满,但也无法诟病。
再跟宋家扯上关系,那可就难说了。
少不得会有人拿宋音书的长相做文章。
“如今这样,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宋音书伸手抱紧萧御辞,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动情低语,“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御辞愣了愣,忍不住低头去看她。
怀中小女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温情脉脉过了。
从前她也这般温柔婉转着在自己怀中吟哦低语过,但多少带了一丝讨好和目的,远不像今日这般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