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天黑,宋音书还是打算亲自去看一眼萧御辞的现状。
她穿过暗门进到萧御辞寝室时,见睚眦也在,不免有些纳闷:“可是摄政王有醒来的迹象?”
睚眦摇头:“属下只是来为主子擦洗身体的。”
宋音书难掩失望:“擦好了吗?剩下的交给哀家吧。”
“只剩脸和手了,”睚眦将帕子交给宋音书,“有劳宋太后了,属下先告退。”
睚眦刚走出去关上门,狻猊就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主子明明都醒了,为何连宋太后都还要瞒着?”
“别问那么多。”睚眦捂住他的嘴将他拉走,“也别靠这屋子太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宋音书拧干帕子,为萧御辞细细擦脸,擦着擦着,忽然觉得自己眼眶热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最近怎么了,变得好爱哭。”
她抹了把眼角,继续为他擦手。
“前朝政务真的好繁琐,我最近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很多东西我都不懂,还得见缝插针地去学……”
“我真的好累。”
“你早些醒过来就好了。”
她又絮絮叨叨了许久,才起身准备离开。
走开几步时,忽然又回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俯下身去,吻在了他温润的薄唇上。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直到暗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床榻上的萧御辞才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似乎可以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宋音书回去后,坐在窗前呆了半晌,然后颇为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片刻后,她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一般,从衣橱深处的暗格里摸出避子丸吞了下去,眉眼间逐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绪。
进入八月,萧御辞仍旧没有醒来。
朝堂形势日益严峻。
镇压起义军一事变得格外棘手。
南陵百姓不知为何,对起义军格外包庇纵容。
派去镇压的官员不敢伤害百姓,每每出兵都悻悻而归。
直到江清越自请前往南陵,局势才慢慢扭转过来。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哄得南陵百姓转了风向,很快便将起义军给劝降了。
起义军首领甚至昭告天下,自己降的不是大梁,而是江清越。
面对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的江清越,宋音书却十分矛盾。
名义上自然要给他加官晋爵,直接将他提到了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掌管整个都察院。
可私底下,她却跟江清越屡屡争吵不休。
“江御史……哀家真的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可以瞒天过海吗?”宋音书将一沓文书砸在江清越面前,“在摄政王昏迷不醒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你不光结党营私,还勾结起义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江清越眼底难掩炙热,“你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吗?”
似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眼底厚重的情谊,宋音书不由怒喝道:“你疯了!”
“疯的是你!”江清越道,“你明知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为何还这般执着?他能给你的,我未必不能给!”
宋音书连连摇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斗不过他的!”
江清越闻言,眼神瞬间呆滞,许久才试探般问:“他……醒了?”
宋音书闭上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快些收手吧!”
江清越眸中的神色变了又变,末了,忽然像是被黑暗整个裹挟住一般,透不出一丝光来。
“晚了。”
他沉声道,“既如此,只好放手一搏了。”
说罢,他就夺门而出,清瘦挺拔的身影瞬时与屋外无边的黑暗融合在一起,只消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宋音书跌坐在地上。
心里装满了巨大的恐惧。
直到森冷又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她才陡然打了个激灵。
“小太后还真是叫本王刮目相看啊,”男人缓缓朝她走近,一贯带着调笑的尾音如今却是毫无温度,“什么时候发现本王醒过来的?”
宋音书牢牢握紧自己颤抖的双手,缓缓从地上爬起,转过身去与他对视。
萧御辞脸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周身冷若冰霜,叫人多看一眼,都遍体生寒。
“是那一吻?”萧御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小太后这般聪慧机警,真叫本王又爱又恨。”
“哪里比得上摄政王心思深沉?明明早就醒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却还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哀家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每日焦头烂额,殚精竭虑……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太后可别贼喊捉贼啊。”萧御辞冷笑一声,“先是放走了设计谋害本王的路太医,如今还不忘去提醒旧情人防范本王……都说最毒妇人心,本王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放走路太医……确实是哀家对不住你,可江御史他,原本就没有什么跟你斗的胜算,哀家只是不想见他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罢了。”
萧御辞见她对这一切都供认不讳,心里的怒意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抬手掐住她细长的脖颈:“亏得本王那般信任你,你就真这么恨本王,恨不得本王去死?”
宋音书忍受着喉间带来的巨大不适,咬着牙努力为自己辩解:“哀家不明白摄政王为何会这么想?若是哀家真想要你的命,你中毒的那晚,我多的是机会取你性命!”
“那晚?狻猊一直都在,你要真对本王下了手,自己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萧御辞明显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况且,你不是早就对本王起过杀心了吗?还不止一次!”
宋音书瞪大双眼看着他,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初次爬上本王床的那回,手上就握着金簪,本王在温泉池睡着的那回,你是不是也打算下手来着?”
他原来都知道!
宋音书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窒息感越来越强,这一瞬间,她真有种恨不能一死了之的疯狂念头!
是啊!她一直以来对萧御辞都没怀过好意!
若非如此,路修远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下手,江清越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只是……她后来好好的,怎么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