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书自然知道尹毓秀这么说的真实意图。
眼下看着虽然是自请入冷宫,但将来只要小皇帝长大亲政,她还是有机会颐养天年的。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眼底情绪繁复。
这么些年,她确实是真心疼爱过尹毓秀的,多少存着些情分,又想到她虽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但毕竟为皇室诞下了唯一的子嗣,就这么要了她的命,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你先告诉哀家,那人究竟是谁?”
尹毓秀趴跪在地,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起来。
良久,才听得她说:“嫔妾万死,但嫔妾是被强迫的!那人是一名狂徒!嫔妾因为太过害怕,已经命人将他给杀了!”
这话一听就是胡诌出来搪塞人的,但太皇太后似乎真的信了。
“竟有此事?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怎么不早些告诉孤?”
“就是去青钱别院那日,狂风暴雨格外骇人,那狂徒半夜潜进嫔妾屋里,趁嫔妾睡着……行了不轨之事,这种事嫔妾怎好声张?回过神后除了命人将那狂徒给杀了……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尹毓秀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满面泪痕,似是极度隐忍,惹人心生怜惜。
太皇太后听闻后,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你也受了非人的折磨……孤不忍心过分斥责于你。只是你到底失了体统,往后也不便再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再出现在人前了……你就自请出家吧,也算是全了你的颜面。”
尹毓秀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不敢再求更多的恩典,除了磕头谢恩,没有再多说一句。
宋音书一直在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此刻难免心乱如麻。
其实她早在跟宋淮之开诚布公地聊完之后就发现了,虽然宋淮之承认与尹毓秀有过首尾,但显然言语间对此事颇为懊悔,不大像是长期与尹毓秀保持奸情的样子。
眼下见尹毓秀竟然没有供出宋淮之,更加佐证了她的观点。
与尹毓秀有情的奸夫,应该还另有其人!
看尹毓秀宁愿凭空编造了一个狂徒出来,都不愿提及此人,证明在尹毓秀心里,此人必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是宋淮之,那还会是谁?
看来,她还是得找机会再与宋淮之好好问清楚此事才好。
从慈安宫出来后,李妍跟着宋音书一道回了凤栖宫。
等宫人全都退下,李妍才拍着胸口道:“方才可把本宫吓坏了。”
宋音书朝她微微一笑:“长公主无需为哀家担忧,哀家自有分寸。”
李妍回忆起她确实从头至尾神情都没有丝毫慌乱,有些惊讶:“你与摄政王之间,还清白着?”
宋音书有些尴尬,没有将话说死:“哀家这样的身份,可不敢不清白。”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今日本宫一见苗头不对,就派人去请摄政王来了,看他来得那么及时,证明在他心里,你还是很要紧的。”李妍安慰她道。
“哀家也从未指望过他,”宋音书道,“即便他看重哀家,也不可能时时护着哀家。”
李妍不太理解宋音书为何总是处处这般要强:“你万不可这样想,你如今既然得了这天下权势最大之人的庇护,就该好好利用起来。”
“今日他新鲜,愿意护着哀家,将来呢?”宋音书摇摇头,“哀家只愿相信自己。”
“你这样清醒,倒确实不会吃亏。”李妍说着又换了话题,“你真相信方才尹太后说的那席话吗?”
“只要太皇太后信就可以了,咱们信不信的,不重要。”
“听你这么说,本宫就知道你一定跟本宫想的一样。”李妍神秘一笑道,“事实上,本宫听说过一桩秘闻,说是从前,尹太后入宫前,曾经闹过绝食。”
“绝食?”
“没错,据说啊,她最初有两情相悦之人,根本不愿意入宫。只是尹家当时为了能跟皇室结亲,考虑到只有她年龄上最合适,才逼迫她入宫的。”
宋音书愣了愣,然后对李妍笑道:“这恐怕只是坊间传闻罢了,做不得数吧?”
“也是,尹太后从前待字闺中,哪有机会见外男?咱们也就当个乐子听了玩玩吧。”
宋音书点头称是,两人又换了话题。
“说起来,本宫能怀上这个孩子,多半是你的功劳,等本宫将这孩子安然生下,必定要叫他认你做干娘!”
“那哀家就却之不恭了。”
李妍今日格外高兴,拉着宋音书又足足聊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日暮西山,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宫。
李妍走后,宋音书回想起她说过的话,又呆坐在梳妆镜前沉思了片刻。
尹毓秀若真是入宫前就有了相好的,就极有可能是那个人了。
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不知为何,关于此事的直觉却十分强烈。
若是能回宋府一趟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萧御辞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个时辰还不用晚膳,在等本王吗?”
宋音书回头,见他从内室的方向走过来,夕阳透过窗洒在他挺拔颀长的双腿上,格外的赏心悦目。
“天还没黑透呢,你怎么就翻窗进来了?”
“不然呢?堂而皇之地从正殿走进来?”男人笑,“本王是无所谓,小太后敢吗?”
宋音书知道他一贯喜欢逞口舌之快,并不乐意搭理他。
“那哀家真要感恩摄政王的体贴了。”
萧御辞将她拉坐在身侧,吩咐惜夏传膳,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音书看了半晌。
宋音书觉得纳闷,摸了把脸:“看什么?哀家脸上有东西?”
“小太后,”男人正视她,嗓音微沉,“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嫁给本王?”
突然间的旧事重提叫宋音书有几分猝不及防,她张了张嘴问:“好好的怎么又提这事?”
萧御辞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又缓缓垂下眼睑道:“罢了,本王就知道你还没想好,再议吧。”
宋音书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在看到惜夏摆了满桌子清清淡淡的晚膳时,不安感更是强到了极致。